那是一个结构极其精巧的微型装置。没有可见的供电单元,天线被集成在金属外壳的纹路中,拾音部分采用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仿生振膜材料。它的工艺水平,超出了目前公开技术至少十年。
这东西不是窃听器那么简单,它是一个信号源,一个坐标点,一个无声的宣告:我已经到你身边了。
林风没有去捏碎它,也没有向上汇报。他只是用镊子将它夹起,放进了一个完全屏蔽信号的金属盒里。然后,他拨通了张将军的内线。
“将军,礼物我收到了,很别致。”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才传来张将军沉重的声音:“知道了。待在房间,哪里都不要去。”
这场牌局,对方已经将第一张牌,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
第二天,张将军没有来,来的是一个由各个部门负责人组成的临时委员会。会议在最高级别的防窃听会议室里召开,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那个小小的金属物被放在会议桌中央的玻璃罩里,像是在展览一件出土的史前文物。
“经过初步分析,该装置采用了量子纠缠对进行信号传输,无法被常规手段屏蔽或追踪。它的能源来自于吸收周围环境的背景辐射。换句话说,只要它存在,它就永远在线。”一名来自通信技术部门的专家,声音干涩地做出了结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敌人已经拥有了他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并且将这技术送到了“源泉”身边。
“‘鹊桥工程’的安保级别必须再次提升!”安保负责人一拳砸在桌上,“我建议,对林风同志实行24小时贴身保护,限制其一切非必要外出!”
“没用的。”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说话的是夜莺。她今天没有穿作战服,而是一身笔挺的军官常服,肩上的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她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此刻才走了出来。
“这种级别的渗透,意味着对方已经将林风本人,而不是基地,当做了唯一的突破口。你把他关进保险柜,只会让他成为一个更显眼、更孤立的靶子。”夜莺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防守,而是如何反制。当毒蛇已经缠上你的脖子时,你要做的不是后退,而是想办法拔掉它的毒牙。”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坐在末位的社会学博士周海,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
“各位,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他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们一直将‘异性陪伴系统’视为一个单线程的科技生产工具。但系统的初始提示,‘一夫多妻……也很妙哦’,我们是不是一直选择性地忽略了它更深层次的暗示?”
“系统的核心是‘情感链接’。苏青玉博士代表的是‘科研共鸣’,我们成功了。那么,面对现在这种来自安全领域的威胁,我们为什么不能建立一种新的链接,一种代表‘战斗互信’的链接?”
周海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必须为‘源泉’配备最顶级的安保力量,这不仅仅是派一个护卫。而是要让他身边,有一个能与他建立深度情感链接,从而将系统能力拓展到安全与反情报领域的全新‘伴侣’!”
“胡闹!”安保负责人拍案而起,“婚姻和情感是神圣的!不是你们用来进行实验的工具!”
“在国家安全面前,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工具。”张将军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终结了所有的争论。
他看着周海,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夜莺。
“决议通过。第二位‘伴侣’计划,正式启动。人选,从国家安全部门最顶级的女性行动人员中挑选。目标,不再是单纯地获取幸福值,而是要将‘源泉’本人,打造成一把足以扞卫国家安全的利剑。”
林风是在自己的套间里被正式告知此事的。张将军亲自前来,没有带任何随从。
“……情况就是这样。”张将军说完,递给林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在林风面前抽烟。
林风没有接。他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座正在拔地而起的钢铁城市,感觉自己的人生,像那座城市的蓝图一样,每一条线路,每一个房间,都被人事先规划好了。
“我能拒绝吗?”他轻声问。
“不能。”张将军的回答很干脆,“这是命令。”
“那青玉呢?”林风的声音有些发涩。
张将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一个将军,习惯了下达命令和解决问题,但他不懂得如何处理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
“这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护整个工程。”许久,他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送走张将军,林风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青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拙劣的骗子,刚刚收获了一份纯粹的感情,转眼就要去执行另一场被安排好的“恋爱任务”。
门开了。
苏青玉走了进来。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将一份文件放在林风面前的桌上。
是刚刚那场会议的纪要。以她的权限,她可以查阅到这一切。
两人之间没有预想中的争吵,甚至没有一句质问。空气安静得可怕。
许久,苏青玉才开口,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个实验方案。
“从系统效益最大化的角度,增加一个专注于安全领域的伴侣,可以有效对冲风险,并拓展幸福值的获取渠道。在理论上,这是最优解,对吗?”
林风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理智到极点的眼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宁愿她像普通女孩一样质问他,打他骂他。可她没有。她只是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将这一切都归结为了一个冰冷的“最优解”。
“是。”林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苏青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林风脑海里的系统面板上,那条代表着苏青玉幸福值增长的曲线,在持续攀升了一个多月后,首次,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向下的拐点。
那不是断崖式的下跌,只是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仿佛春天里的一股寒流,让含苞待放的花朵,悄悄收敛了花瓣。
三天后,林风被一架没有编号的直升机,带到了一处位于深山中的秘密训练基地。
“你的‘初次会面’,将在这里进行。”一名随行的军官面无表情地告诉他。
林风走在一条漫长的金属通道里。通道两壁是冰冷的合金,头顶的照明灯发出白惨惨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单调而压抑。
走到通道中央时,异变陡生。
头顶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全部熄灭。
极致的黑暗与死寂,在一瞬间吞噬了一切。林风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他背后猛地袭来!
那是一种纯粹的、被锁定的杀意。
系统被动强化的危机感应,让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全身的汗毛在一刹那全部倒竖起来,想也没想,就用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向着旁边的墙壁猛地扑了过去。
“嗤——”
一把冰冷的利刃,擦着他后背的衣服划过,带起的劲风让他皮肤生疼。如果他慢上哪怕0.1秒,那把匕首就会精准地刺入他的后心。
他重重地撞在墙上,翻滚在地,惊魂未定。
“啪。”
通道的灯光,重新亮起。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身形矫健修长的女人,就站在他刚才的位置。她手中反握着一把黑色的训练匕首,刀尖上还残留着林风衣服上的布料纤维。
她缓缓转过身,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轮廓分明的脸庞映入林风的眼帘。她的眼神,像西伯利亚的冻土,荒芜,冰冷至极。
“特勤九局,行动组,代号夜莺。”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你的反应时间是1.7秒。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三次了。不及格。”
夜莺随手将一个档案袋扔到林风脚边,牛皮纸的袋子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的第一课,战场生存。明早五点,三号训练场。”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林风一眼。
“迟到一分钟,”她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我打断你一条腿。”
林风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他的耳膜。
也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系统那冰冷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检测到来自异性“夜莺”的极度“轻蔑”与“审视”。】
【幸福值+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