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神像的黄昏
“他……他可能会死！”
电话那头传来的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陈默紧绷的神经。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天华制药那根刺眼的红色K线，像一道通往地狱的血色阶梯。
“不……不……”
陈默双膝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他坚不可摧的信仰、他过去五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辉煌，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
他不是被市场打败的，他是被自己的神明，抛弃了。
交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瘫在地上的陈默，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创造无数奇迹、被他们奉若神明的主管，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恐惧和茫然，像瘟疫一样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神，死了。那他们这些信徒，该何去何从？
“还愣着干什么！”副手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脸色惨白，但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平仓！所有空单！立刻！全部平掉！不计成本！”
他几乎是嘶吼着下达命令。现在每一秒钟的犹豫，都是数千万真金白银的蒸发。
然而，没人动。
交易员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迟疑。没有陈默的确认，谁敢擅自操作这数百亿的盘子？万一……万一这又是“神”的考验呢？
“我操你们妈的！都聋了吗！”副手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冲过去一把揪住一个交易员的衣领，“你想跟着他一起死吗？你想看着赵家破产吗？执行命令！”
就在交易室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环形主屏幕的正中央，忽然弹出一个加密视频通讯请求。
来电显示的头像，是一个古朴的、用篆体书写的“赵”字。
副手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扑到主控台前，颤抖着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与病床上的赵四海有几分相似，但眼神却截然不同。如果说赵四海的眼神是历经风浪后的深不见底，那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冰冷手术刀，不带任何感情。
赵泰来，赵氏集团现任总裁，赵四海的长子。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直接落在了地板上那滩烂泥般的陈默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损失多少？”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副手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低着头汇报：“报告……报告总裁，天华制药的空单，目前……目前浮亏，二百三十七亿。我们……我们正在准备平仓。”
“已经晚了。”赵泰来淡淡地说，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从现在开始，交易部由你暂时接管。给你十分钟，把所有仓位清理干净，不管亏多少。十分钟后，我不想在市场上再看到任何一手赵家的空单。”
“是！是！”副手如蒙大赦，连声应道。
“还有，”赵泰lais的目光转向了医疗监控中心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冰，“封锁顶层疗养院，切断所有网络连接，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外，把陈默，也送进去‘疗养’一下。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这句话，让整个交易室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明白，“疗养”是什么意思。陈默知道的太多了，他亲眼见证了“神谕”的诞生与崩塌，他已经从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变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隐患。
副手低下头，不敢去看赵泰来的眼睛，声音干涩地回答：“……是。”
视频通讯被切断。
交易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但这一次，不再是茫然，而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效忠的，究竟是一个怎样冷酷的家族。
……
安全屋。
潘子手舞足蹈，几乎要把天花板给掀了。
“哥！赢了！我们赢了！哈哈哈哈！二百多个亿啊！赵家这回得吐血三升！他们开始平仓了！你看那股价，涨停了！封得死死的！咱们这一票，干得太他妈漂亮了！”
他看着账户里那串长得让人眼晕的盈利数字，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抱着严景行转上几圈。
严景行却很平静。
他没有看盈利，而是盯着分时图上那几根巨大的、代表着赵家平仓盘的成交量柱。每一根，都代表着数十亿资金的狼狈出逃。
“他们止损了。”严景行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
“对啊！他们扛不住了！这不就是我们要的结果吗？”潘子不解地问。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不是我想要的全部结果。”
他将屏幕切换到一个新的界面，上面是赵氏集团复杂的股权结构图和核心人物关系网。
“二百亿，对普通人是天文数字，对赵家，是伤筋动骨，但还不足以致命。你看到了吗？他们切断亏损的决心和速度，远超我的预料。那个下命令的人，很冷静，也很残忍。”
严-景行的手指，点在了“赵泰来”的名字上。
“他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一条溃烂的手臂，来保全整个身体。陈默，就是那条被砍掉的手臂。只要赵泰来这样的人还在，赵家这艘船，就沉不了。”
潘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看着严景行，忽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二百多亿的胜利，在自己这位老大眼里，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他想要的，远比钱更多。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金融的刀，砍的是钱。但有些债，需要用另外的刀来偿。”
严景行站起身，走到另一台做了物理隔绝的电脑前。他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棕色的吗啡瓶，瓶底，有一个极其微小、但异常清晰的钢印——一个扭曲的“方舟”图案。
这是他之前在调查赵家外围资产时，从一个废弃的医疗垃圾处理点，偶然发现的线索。当时他只是觉得可疑，但现在，林森给出的情报，将所有的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方舟计划’，毒品，云南的秘密基地，还有这个无法被正常渠道追溯的吗啡瓶……”严景行看着屏幕，像是在对潘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赵家在金融市场上的血，流得还不够多。那就让他们在别的地方，也流一流。”
他将那个存有“预言机”核心数据和算法的U盘，与这个吗啡瓶的照片，以及他通过“超算大脑”整理出的，关于“方舟计划”与地下毒品网络的关联推测，全部打包成一个加密文件。
“哥，你这是要……”潘子瞪大了眼睛。
“赵泰来以为他砍掉一条手臂，就能止损。”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我要做的，是把致命的病毒，直接注射进他的心脏。”
他将加密文件，通过一个绝对安全的匿名渠道，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的地址，只有一个代号——“利剑”。
那是国家最神秘、最锋利的，一把专门斩断毒品犯罪的利剑。
做完这一切，严景行关上电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
一场金融风暴，刚刚平息。
而另一场更血腥、更残酷的风暴，才正要开始。
ps：当金融的屠刀转向真正的刑刀，赵家这艘千疮百孔的巨轮，还能挡住下一次撞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