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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堡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只是这消息在不同的人听来,滋味截然不同。

对于饱受流寇蹂躏的周边州县百姓而言,这支名为“黑山卫”的官军,不再是遥远模糊的符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神。尽管大多数人依旧不敢轻易靠近那座仿佛时刻绷紧着战争弓弦的堡垒,但私下里,关于林参将如何以少胜多、阵斩贼酋的故事已开始流传,带着几分演义色彩,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一些胆大的行商甚至开始绕道铁山堡附近,因为这条路线似乎比以往更安全了。

然而,在大名府总兵衙门内,气氛却如同冰窖。杨国柱捏着林天送来的那份措辞“恭谨”、实则字字如刺的战报,脸色铁青。战报上详细列举了斩获首级、缴获兵器数目,并再次“恳请”粮饷,末尾还轻描淡写地提及“偶有小挫,赖将士用命,方保堡垒无虞,然贼寇主力窥伺在侧,防务吃紧,伏望军门速发援兵物资,以固边防。”

“小挫?偶有?”杨国柱几乎将牙咬碎。林天不仅没被张献忠的偏师吃掉,反而打得对方丢盔弃甲,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更让他心惊的是,林天展现出的战力远超他的预估。这样一支不受控制的强军盘踞在卧榻之旁,让他如鲠在喉。

“大人,林天此子,桀骜不驯,尾大不掉啊!”心腹幕僚低声进言,“此次虽胜,然必引来流寇报复。不若……再下一令,责其轻启边衅,招致贼患,命其移防他处?或可令其与张献忠主力拼个两败俱伤……”

杨国柱烦躁地摆摆手:“移防?用什么理由?朝廷刚嘉奖过他!逼他去硬拼?他现在翅膀硬了,还会听令吗?只怕适得其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只能暂且隐忍。粮饷……再拨给他一点,做做样子。同时,加紧向朝廷上奏,详陈林天所部虽勇,然孤悬在外,恐成藩镇之患,请朝廷早作裁处。”

他打定了主意,既要利用林天抵挡流寇,又要千方百计在朝廷层面给他下绊子,限制其发展。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但杨国柱别无选择。

铁山堡内,胜利的喜悦早已被繁重的战备工作冲淡。林天深知,打退一次偏师进攻只是开始。张献忠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其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城墙在加紧加固,被损坏的垛口和墙体迅速修复,甚至比战前更加坚固。匠作营的炉火日夜不息,全力修复受损兵甲,赶制箭矢。胡师傅带着人,甚至尝试着将缴获的一些流寇劣质铁甲回炉重炼,希望能得到些可用的材料。

伤兵营里,老医官忙得脚不沾地。这一战伤亡虽远小于守城血战,但依旧有二百多条汉子躺在了这里。林天每日必来探望,亲自查看伤势,询问药石是否充足。一个才十七岁、腹部被划开大口子的新兵,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喊着“娘”,林天就在他身边坐了很久,直到他沉沉睡去。这些细微的举动,比任何激昂的演说更能凝聚人心。

校场上,训练更加严苛。王五根据这次战斗暴露出的问题,着重加强了新兵在城墙防御中的协同和应对突发情况的演练。如何更快地补充箭矢,如何更有效地使用滚木礌石,如何在混战中保持小队阵型。张铁头则带着狼筅营和骑兵,反复演练依托地形进行快速机动和侧翼突击的战术。

周青的夜不收像幽灵一样活动在堡垒外围,将侦查范围扩大到了极限。不断有消息传回:张献忠主力仍在西南方向百余里外劫掠州县,但显然已经得知前锋惨败的消息,营中调动频繁,似乎有大规模北上的迹象。同时,也有零星的流寇小股部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开始在铁山堡周边游荡窥伺。

这一日,周青带回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一伙约五六百人的流寇,绕过铁山堡正面,试图袭击堡外新建立的流民聚居点和屯垦田地。

“将军,怎么办?要不要派兵出堡救援?”王五急道。那些流民和屯田,是铁山堡未来发展的根基。

林天看着地图,目光冷峻。出兵救援,可能会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若坐视不理,则民心尽失,数月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救,但不能全救。”林天迅速做出决断,“王五,你带两百老兵,一百火铳手,从北门出,快速驰援。记住,击溃即可,不要深追,速战速回。张铁头,带你的人马在堡外预设阵地接应。周青,盯紧西南方向,一有大军动向,立刻烽火示警!”

“得令!”

王五领兵而出,如同猛虎出闸。那伙流寇本以为捡了软柿子捏,正抢掠得欢,没想到黑山卫反应如此迅速。王五率部一个冲锋,火铳齐射加上老兵悍勇的白刃突击,瞬间就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垮,斩首百余,救回了被掳掠的百姓和部分物资,随即迅速撤回堡内。

这次快速的出击,不仅保住了屯垦成果,更让堡外流民对黑山卫的信任达到了新的高度。他们亲眼看到这支军队不仅能守,更能主动出击保护他们。

然而,林天的心情并未放松。他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小插曲。张献忠的主力,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正缓缓压来。铁山堡这块砥柱,即将迎接开战以来最猛烈的冲击。

他召来孔文清,口述了一封给朝廷的密奏,除了例行报功,更详细陈述了当前面临的危局,点明流寇主力北犯的威胁,以及大名府官军“援护不力、粮饷匮乏”的现状。这不是诉苦,而是要将实际情况摆到台面上,既是争取主动,也是为可能到来的最坏情况留下伏笔。

夜色深沉,林天再次登上堡墙。堡内灯火通明,打铁声、操练声隐隐可闻。堡外,新垦的田野在月光下寂静无声,更远处,则是无尽的、隐藏着杀机的黑暗。

“将军,各部已准备就绪。”王五和张铁头联袂而来,脸上带着临战的凝重。

林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望向西南方,那里是风暴来临的方向。砥柱已立,暗流汹涌,接下来,将是决定铁山堡命运的时刻。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心中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