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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瓷砖上切割出菱形的斑块。

宁芊蜷缩在窗台下,听着自己心脏逐渐均匀的跳动。

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身上的伤口在缓慢地恢复。

那些撕裂的豁口长出了粉嫩的肉芽,黏连着两侧的皮肤渐渐合拢。

新肉与旧皮的交界处,渗出蜂蜜般的淡黄色汁液,在锁骨积成一小汪诡异的光潭。

在爬上来后她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室外已是玉盘高升。

失血过多的晕厥感让宁芊无法站立,浑身冰冷。

所以她只能静静地靠在墙角,等待着身体恢复一丝气力。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芊虚弱的伸出左手,那掌心还留着凝固的血痂,小臂上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

可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她毫无头绪。

脑海中的最后一幕——

就是森白的骨骼,呼啸而至的尾巴,而后就是一片猩红和昏暗。

根本想不起任何后续的片段。

难道是那个怪物给我扔出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楼梯间狭小的结构,四处都很完整,随即摇了摇头。

别的虽然不知道,但进入商场时屋外可还是白天,现在却已是深夜。

这中间的时差少说也有三四个小时。

就像宿醉后醒来的酒鬼,有一大段意识.....断片了。

宁芊扶额努力地搜索着,可回忆就如被人生生挖走了般,留下巨大显眼的空缺。

“怎么感觉.......”

她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和这次昏迷中的感受简直如出一辙。

自己仿佛沉浸在幽深的海底,磅礴的水压将身体牢牢禁锢,意识困在黑暗中动弹不得。

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逐渐降入那无边无际的深渊。

绝望,噩梦。

宁芊想不通其中的联系,只能将这归于一种巧合。

也不知道沈之怎么样了.....

我昏过去的时候,她应该已经被怪物吃了吧。

唉.....

看来交易只能作罢了。

只是可怜了我这老同学,末日逃了这么久,最后因为相信我而死。

这种感觉还真是罪恶啊。

回头给她尸体收敛收敛,找个地方埋了,就当是道歉了。

其实宁芊心里还有一个猜测——就是沈之被暴走的她吃了。

就像当初和桦晓青被尸潮包围时那样。

自己失去意识,将沈之那年轻鲜嫩的身体撕成碎片.......而后全部消化了。

轻咳一声,有些不经意的摸着自己上腹,明显感受到内部不自然的饱腹感。

宁芊记得出门前自己可没吃这么多。

“.....不能真是我吃的吧.....”

她面露尴尬之色,掀起被血浸湿的衣角,低头看了两眼肚子。

又休息了一阵,宁芊的手脚渐渐有了些许气力。

扶着窗台的边缘,少女吃力地站了起来,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月光突然被云层遮蔽了片刻,整个人如同沉入墨汁,只有一对赤瞳在黑暗中燃烧。

肩膀靠着墙壁,她踉跄的向着踏步走去,脚下如灌铅般沉重。

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颈侧,苍白的面颊下蜿蜒着淡淡的青色血管,随着时间慢慢消失隐匿。

短短三层的距离,却远比一个世纪漫长。

等到这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一层的大门前,整整用了半个小时。

静谧的尸潮如一片夜晚的森林,诡异矗立在钢筋水泥的平台上。

本来清理干净的入口又一次被填满。

宁芊颤抖着抓过一个沉默的背影,发力将它摔倒在地。

咔。

抓着手里的腿骨,她当做拐杖维持着平衡,一步步向着前方的扶梯走去。

这是个平静的夜晚。

宁芊一瘸一拐的穿梭在骸骨组成的囚笼中,像一个躬身挤进人群的老者。

月光舔过阴柔苍白的侧脸,干裂的唇瓣上还凝着黑红色的血痂。

刚刚愈合的细密伤口不断崩裂,体液将整件夹克紧紧吸附在背脊。

关节处的酸涩堆积成山,压得四肢快要四分五裂。

咽喉到肺叶间的肿胀,随着呼吸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刀割一般的感觉阵阵袭来。

好累。

好想躺下。

可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食物还没解决....她们会饿肚子的.....

没我在,联盟的人来了怎么办.....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少女被肩上沉甸甸的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从骨缝间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咬着牙忍着钻心的剧痛,艰难地向前进。

她习惯了。

至少这次没有被埋土里,同伴也都还在,食物的问题等恢复好了就能解决。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知不觉的,她早把自己当做了整个团队的兜底。

谁都可以歇息,只有她宁芊不行。

谁都可以喊苦喊累,只有她宁芊不能。

保护大家、解决困境——这八个字几乎如教条般刻进了心脏。

时时刻刻提醒着、警示着她保持清醒。

“...坚持....坚持....坚持...坚持!”

浑身抽髓般的疼痛仍在蔓延,像是被切开头皮用滚烫的铁烙在神经。

唇齿间的铁锈味涌出,又被生生咽回。

每踏出一步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

她快忘了自己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也忘了是怎么成为这种怪物的。

模糊的记忆里。

那个自己好像很爱笑、很敏感、很脆弱,每次伤心了都会和母亲哭诉。

有个事事总是对自己包容的父亲,膝盖擦破块皮都要哭哭啼啼的撒娇。

一个温暖、永远不用忧虑的童年。

一个被爱环绕的过去。

真的记不起了....

我真的记不起了。

我只记得末日后这无边的人间炼狱——自己用肉体和灵魂,残酷、冷静的体会过的每一种折磨。

宁芊其实心里非常清楚。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将永不停歇,在未来不停上演。

自己每天活在一口沉闷的棺材里。

入睡就是在举行一场葬礼。

好多个夜里她都真诚地祈祷再也不用醒来。

而最可悲的一点就是。

她不能死。

只能被感情牢牢拴在这冰冷的现实,永远不得解脱。

在无数个时刻咀嚼着人生的痛苦悔恨,品尝每一寸生离死别。

她这如恶鬼般的躯壳里,困着一个悲哀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