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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沈知意。那只来自叔公沈荆的蛊虫,恐怕对乌执根本毫无作用。如果连这最后一根稻草都无法承载她的希望,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将她从乌执身边、从这座吞噬人心的深山中解救出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被乌执牵着,走过蜿蜒的山路,来到一座低矮却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吊脚楼前。

这小楼与沿途所见颇为不同,檐下挂起了几盏醒目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晕开暖暖的光圈。竹篱笆围起的小院里,开垦出几片精致的花圃,即使在朦胧夜色下,也能看出里面种满了各色花卉,在月光下静静吐露芬芳,可见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沈知意目光扫过,猛地定格在其中一盆上——那是一簇殷红如血、形似绣球的花,与她曾在乌执房中见过的那盆,几乎一模一样。

推开吱呀作响的竹篱门,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小,裹着传统苗家头巾的老妇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拄着拐杖,步履稍显蹒跚却急切地迎了上来。

“阿执啊,你可算来了!”老妇人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笑起来时,皱纹都舒展开,显得异常慈祥温和。她说的是苗语,沈知意听不懂,但那语气里的亲昵与欢喜却显而易见。

这是沈知意第一次看到乌执对除了她以外的人露出笑容。那笑容很浅,只是唇角微小的弧度,却仿佛冰河解冻,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毫不设防的暖意。“阿婆。”他低声唤道,语气是沈知意从未听过的尊敬和温和。

阿喜婆婆欢喜地应着,目光随即落到沈知意身上,满是皱纹的手热情地拉住了她微凉的手,一边轻轻拍着,一边端详一边用苗语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眼神里满是慈爱 拉着她往屋里让。

沈知意手足无措。语言不通带来的隔阂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她此刻心神俱乱,巨大的绝望感啃噬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分出丝毫精力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她知道自己的僵硬和失神很容易引起乌执的怀疑,可是……她真的太绝望了。难道她的一生,真的要彻底埋葬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至死方休?

阿喜婆婆敏锐地察觉到沈知意异常苍白的脸色和涣散的眼神,关切地询问了一大串话。

乌执温声打断她:“阿婆,她听不懂我们的话。”

阿喜婆婆恍然大悟,转而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磕磕绊绊的汉话直接问乌执,虽然发音不准,但意思明确:“你们……结婚,这女娃娃,怎么……不高兴嘞?”她浑浊却清亮的眼睛里带着真切的疑惑。

“她病了,身子不大舒服。”乌执面不改色地解释,目光在沈知意脸上掠过。

阿喜婆婆长长地“哦”了一声,满是心疼地叮嘱乌执要好好照顾。随后,她看向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欢喜,有祝福,但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和欲言又止。最终,所有这些都化作了更为慈祥的笑容,她拉着沈知意的手,对乌执说:“阿执喜欢的,阿婆就喜欢。这女娃娃俊,配你。”

说着,阿喜婆婆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银镯,那镯子色泽温润,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是有些年头的贴身之物。她执意地拉过沈知意的手,要将镯子套上去。

沈知意茫然地看着被塞入手心的银镯,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却完全不明白这赠礼背后的含义。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腕上却先一步覆上了乌执温热的手掌。他轻轻按住她挣扎的手,将那只还带着阿喜婆婆体温的银镯,稳稳地套在了她纤细的腕上。

“这是阿婆送你的见面礼。”乌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阿婆说她很喜欢你,希望……你我能好好的。”

腕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枷锁,伴随着他这句话,重重地锁在了她的心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乌执对这位阿婆非同一般的敬重,可她此刻已无力去探究他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或许将永远被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绝望里,日复一日。

不知何时,一片浓重的乌云悄然飘至,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天空中那轮唯一的明月。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沈知意过于异常的反应,终于让乌执彻底重视起来。他蹙紧眉头,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看进她空洞的眼睛里:“阿意,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崩溃,往往源于曾窥见过希望。如果从未有过逃离的可能,她或许会渐渐麻木。可偏偏给了她一丝微光,又在她面前亲手掐灭。沈知意只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铮”地一声断裂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种狂躁的绝望在她体内冲撞。“乌执!”她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是不是就算我死了,化成一捧灰,你也不肯放过我?!是不是连我的骨灰,你都要锁在这个鬼地方?!”

她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想用身体的疼痛来压制内心的崩溃与不甘。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恨自己的无力,恨这牢笼,恨这逃无可逃的命运!

阿喜婆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焦急地用苗语连连询问乌执。

就在这一刻——

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线月光,天地间骤然陷入一片更深的昏暗。

乌执还未来得及回应沈知意绝望的诘问,脸色猛地剧变!他一把抓住沈知意仍在伤害自己的手,眉心痛苦地拧紧,刚想开口,一股腥甜却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溅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自己心口的衣襟,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半跪下去。他抬起头,看向沈知意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刺穿的震骇。

他唇上残存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灰白。

“阿执!阿执你怎么了?!”阿喜婆婆惊慌失措地扑过来,试图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沈知意所有的动作和嘶吼都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看着乌执瞬间萎靡、如同被骤然抽去所有力气的痛苦模样,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怎么了?

那只虫子……难道……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