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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的各项事务渐渐步入正轨,垦荒的田地初显规模,春耕的难题也在多方努力下寻得了解法。周县令和当地百姓对这位年轻却务实肯干的县主,已是真心敬服。

算算日子,比原计划返京的时间竟还宽裕了几日。

一个被她刻意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出来——去一趟巫滕寨,将坠子还给乌执。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牵引。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彻底了断,将这件不属于她的东西物归原主,从此两不相欠,尘缘尽散。

或许只有这样,她那颗被指责为“石头”的心,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临行前,心底那莫名的不安让她再次取出了那个白瓷药瓶。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朱红色药丸,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倒出了五粒,远超平日的剂量,和着冷水吞服下去。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她希望能借此压制下来自本能深处的战栗与那可能随时会出现的、源于子蛊蛊毒的感应。

没有惊动安平官府,她只带了两名最为可靠的护卫,再次踏上了前往黔州深山的路途。越靠近黔州地界,山势越发陡峭,空气中的湿意也愈发浓重,熟悉的、带着草木腐烂和泥土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她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囚禁的岁月。

没有碧蜂引路,她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护卫的探路,终于,在那片熟悉的、被浓雾与古木环绕的山谷入口,她停了下来。

这里已是巫滕寨的外围,那片曾经弥漫着神秘雾气的山林,如今在阳光下显得沉寂了许多,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活力。

前方能隐约看到远处依山而建的吊脚楼轮廓,以及一些在田间劳作的、穿着苗服的寨民。寨民们也发现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目光警惕而排斥。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她让护卫留在林外等候,独自一人走到寨门的警戒范围边缘,上前几步,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请求他们代为通报,她想求见大祭司,乌执。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沈知意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冷汗,以及那五粒安神丸也未能完全压制的、自心脏处传来的细微悸动。

然而,从寨中快步走来的,并非那个她预想中寂寥冰冷的身影,而是脸色沉郁、眼神复杂的卓瑶。更让沈知意意外的是,卓瑶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四五岁、梳着两个小抓髻的苗族小女孩,眉眼间竟与死去的卓玛有几分相似。

小女孩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并未留意大人间凝滞的气氛,她被一只停在不远处灌木上的枯叶蝶吸引,踮着脚,伸着小手想去触碰。

“你来干什么?”卓瑶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落在沈知意身上,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们寨子里,可没有第二棵神树给你们这些外人抢了。”

沈知意心中一刺,垂下眼帘,轻声道:“卓瑶,从前的事……我很抱歉。我这次来,并非有所图谋,只是想将一件东西,归还给乌执。”

“抱歉?”卓瑶嗤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必了!我们承受不起。”

沈知意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最紧要的问题:“我……想见乌执,能否代为通传?”

卓瑶猛地转回头,眼中情绪翻涌,有愤怒,有悲痛,最终化为一种深深的无力:“见他?你来晚了!大祭司他……失踪了!”

“什么?”沈知意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

“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卓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他伤势未愈,就独自进了深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不到……现在寨子里的事务,暂时由我阿爹和其他几位寨老共同掌管。”

乌执……失踪了?那个强大到仿佛能与整座山林融为一体的巫蛊师,怎么会失踪?是因为重伤未愈?还是因为……她的背叛?

巨大的冲击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荷包,拿出里面的红色挂坠,递向卓瑶:“那……这个坠子,是他阿妈的遗物,能否请你代为保管?等他……若是他回来,再交还给他。”

卓瑶看着那枚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红光的挂坠,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是大祭司亲手送给你的东西,我可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归属,更不能替他收回。”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知意苍白而带着真切忧色的脸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眼神里挣扎着某种犹豫,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地看了沈知意一眼。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小女孩带着哭腔的惊叫!

只见小丫头为了追逐那只停在高处树枝上的枯叶蝶,竟笨拙地爬上了一棵矮树,此刻脚下踩空,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双手死死抓着一根细弱的树枝,那根树枝显然无法承受她的重量,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阿雅!”卓瑶惊恐地回头,脸色大变,想要冲过去却距离稍远。

几乎是本能反应,在卓瑶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沈知意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了过去!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接住孩子!

就在她冲到树下的同一时刻,“咔嚓”一声脆响,树枝断裂!小卓雅惊叫着从半空摔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刚刚赶到的沈知意身上!

“唔!”沈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向后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树干上,一阵剧痛从肩膀处炸开,让她眼前发黑,闷哼出声。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用手臂紧紧护住了怀里吓坏了、哇哇大哭的小女孩。

顾不得自己肩膀火辣辣的疼痛,沈知意忍着眩晕,生涩地、轻轻拍着小卓雅剧烈颤抖的背脊,用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一丝苗疆腔调的轻柔话语安抚着:“乖,不哭不哭,没事了啊……没事了……”

卓瑶此时也已冲到近前,慌忙从沈知意怀中接过哭得抽噎的小卓雅,紧紧抱住,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卓雅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转而看向仍倒在地上的沈知意,只见沈知意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伸手将她扶起,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沈知意左肩处,那里月白色的衣料已经隐隐透出一片洇开的红色,显然是刚才撞击地面时受了伤。

卓瑶抱着孩子,看着沈知意强忍疼痛的模样,嘴唇紧紧抿起,眼神复杂难辨,先前那些冰冷的指责和排斥,似乎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道谢,也没有再出言驱赶,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沈知意,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去而复返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