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停在呼伦贝尔的一处牧民定居点,太阳能板正对着太阳“滋滋”蓄电。林墨蜷在副驾上刷后台数据,指尖划过屏幕时突然顿住——一条红色的差评像根刺,扎在满屏的五星好评里格外刺眼。
“弄虚作假!拍的驯鹿明显是圈养的,还说什么‘森林精灵’,为了流量连脸都不要了。”评论后面跟着个冷笑的表情,发布时间是凌晨三点。
林墨的手指瞬间冰凉,像摸到了冻土下的石头。她反复放大照片看,那是前几天在玛拉大叔的驯鹿群里拍的,公鹿的角上还挂着从森林里蹭来的松果,怎么会是圈养的?心脏“咚咚”地撞着胸腔,眼眶突然就红了。
“怎么了?”苏晚刚给房车加满水,手里还拎着桶,看见林墨对着屏幕发呆,裤脚的泥点蹭在车门上也没在意。
林墨把手机递过去,声音发颤:“他们说我作假……”
苏晚接过手机,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她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半晌,又翻了翻下面的回复——已经有几个粉丝跟着质疑,说“难怪觉得驯鹿太听话”“果然网红都是摆拍”。苏晚的指关节捏得发白,突然把手机往座上一放:“别理他们。”
“怎么能不理?”林墨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迹,“他们会觉得我是骗子……我们拍了那么久,说过要真实的……”她想起自己写的文案,“每一只驯鹿都带着森林的气息”,此刻读起来像句笑话。
苏晚蹲下来,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泪,动作有点糙,却带着暖意:“玛拉大叔的驯鹿是不是在森林里长大的?是不是会自己找地衣吃?是不是每年都跟着迁徙?”
林墨点点头,抽噎着说:“可是……他们说圈养的……”
“他们没见过真正的驯鹿。”苏晚从背包里翻出玛拉大叔给的鹿铃,挂在指尖晃了晃,“叮铃叮铃”的响声在车厢里散开,“就像有人没吃过羊肉,看见烤全羊就说‘这肯定不是吃草长大的’,你能跟他较劲吗?”
她打开行车记录仪,翻出前几天拍的素材:玛拉大叔牵着驯鹿走进森林的背影,小鹿跟着母鹿啃食地衣的样子,甚至还有林墨被公鹿的鹿角蹭到头发时的惊叫。“咱们有证据,怕什么?”苏晚把视频导进手机,“要不,发个幕后花絮?让他们看看驯鹿是怎么从森林里跑出来的。”
林墨看着视频里晃动的镜头,阳光穿过树叶落在驯鹿的皮毛上,玛拉大叔用鄂温克语哼着小调,连风穿过松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心里的委屈突然少了些,像被风吹散的雾。
“可……万一他们还是不信呢?”她还是有点怕,做自媒体这几年,她总怕辜负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苏晚从储物格里翻出包牛肉干,塞给她一块:“我爸以前跑运输,有人说他拉的货缺斤少两,他不吵也不闹,就把过磅单贴在车头上,谁爱看不看。”她嚼着牛肉干,腮帮子鼓鼓的,“信你的人,不用解释;不信你的人,解释也没用。”
傍晚时,林墨还是发了条新动态,没配文字,只有一段三分二十秒的视频:从晨光里的森林开始,到玛拉大叔呼唤驯鹿的声音,再到林墨笨拙地给驯鹿喂苔藓时被舔到手的笑。最后一帧是夕阳下的驯鹿群,像团橘红色的云,慢慢走进森林深处。
没过多久,评论区热闹起来。有人说“原来驯鹿真的会自己回家”,有人道歉说“之前误会了”,连那条差评下面,也多了条玛拉大叔的回复——是用拼音打的:“我的鹿,森林的孩子,不是圈养的。”后面跟着个鹿头的表情。
林墨看着那条回复,突然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苏晚递过瓶酸奶,吸管戳进去的声音很轻:“你看,真实的东西,自己会说话。”
夜色漫进车厢时,林墨把那条差评设成了“已读”,没有删除,也没有回复。她知道,做自媒体就像在草原上赶路,总会遇到逆风,总会被石子硌脚,但只要方向是对的,那些质疑的声音,终会被风声盖过。
就像此刻,车窗外的驯鹿铃还在响,玛拉大叔的歌声隐约传来,真实的生活比任何评论都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