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岢山。
契、奚两族汗王再次聚首，以共同应对唐军进剿。
李延宠、李怀秀相对而坐，帐内仅有数个贴身宫卫军保护。
“三镇的消息都在此了。”
奚王拿着密函淡淡道：“幽州只有乌知义的平卢军五千北上，西边是我的两个好舅舅三千精锐正在长途跋涉，至于河东.......”
他眼中凶光一闪：“则是倾巢而出！”
李怀秀脸上露出些许艳羡之色。
去过长安镀金就是好。
眼前这家伙即使杀了公主造反，也还能借助韦家店的情报渠道，对唐军调动情况了如指掌。
哪像他们过去一样，大军压来了，只能靠逻骑跟对方斥候换命，才能了解动向。
他身体稍稍前倾，沉声探问道：“那你我兄弟合兵一处，先将尚野息击溃？”
奚族如今还有盛兵三万，而契丹能抽调出来的还有六万余，面对此次河东主力近五万人马，勉强能形成倍数优势。
虽然整体装备水平差距较大，但完全可以利用空间与地形优势抹平。
“你的王帐不要了？”
李延宠面带玩味之色，直视对方。
乌知义是老对手了，双方知根知底，而且其平卢军驻地营州更是直面契丹，李怀秀敢全力西进，他就敢去掏老巢。
再说其身后还有个渤海国虎视眈眈。
作为在每年正旦大朝外国使臣座次中，仅在大食之下的强蕃，保不准这次会跟唐廷有什么交易，行那渔翁得利之事。
李怀秀嘿嘿笑道：“为兄确实有些后顾之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多年来不都是如此？弟也清楚情况啊。”
大唐东北边疆就是个五国杀，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就是先动先死，所有人都会在后面捅刀子。
上次右厢之战，是数十年来的天赐良机，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
“既如此，那就等你料理完后路再说吧。”
李延宠长身而起，带着那苏勒等人就要离开大帐。
“奚王！你要跟尚野息单独放对？奚族兵力不太够吧。”
李怀秀连忙追上，有些急切道：“起码将预设战场的大概位置告知，咱们再约定个具体时间，兄弄死乌知义后，就赶去与你汇合，包夹吐蕃蛮子！”
此时那苏勒冷哼出声，面色不善：“草原天高地阔，战局瞬息万变，契丹王是在说笑吧！”
面对如今奚族第一战将的质问，李怀秀却面不改色：“咱们契、奚两族同气连枝，当充分信赖才是。”
李延宠轻轻点头：“待战局明朗，本王自会遣逻骑告知。”
言罢，便迈步出帐。
李怀秀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契丹与奚族虽说在之前历次对唐作战中都是充分协同，可也是有主次之分的。
历来都是契丹汗王制定整体方略，奚族从旁辅助。
也就是当年李大辅在时独立性强些，可旋即也被可突干斩杀，灭了这种苗头。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隆基当年最终还是让归化较久的李延宠去当这个奚王。
其实就是个离间计。
只要将奚族从契丹拆开，就更容易逐个击破。
如此明摆着的事实，两位汗王心中都一清二楚。
但合兵一处，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却是万万做不到。
在回去的路上，那苏勒凝声问道：“汗王到底想以何法对付尚野息？”
手下统兵大将相询，李延宠不好回避，只口中轻吐两字：“冷径。”
那苏勒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冷径大战。
李隆基改元后第一次对契、奚两族大规模用兵。
结果幽州主力近三万人马全军覆没。
都督孙佺被斩杀。
李楷洛仅以身免。
这是奚王李大辅的巅峰之作，此役直接打得李隆基改变策略，将公主下嫁进行安抚，这才勉强保住东北局面没有崩溃。
而当时奚族参战部队还不到两万，主力也就是奚王直属八千精锐骑兵而已。
契丹可突干虽有派援军，但也仅仅在最后合围之时出了点力。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更像是抢夺战果，而不是守望相助。
“从河东太原府来咱们这里，南北东西皆是山脉纵横，即使到了饶乐水畔，也有不少险地，择机设伏确是唯一以少胜多之法。”
李延宠颔首道：“而且那厮是吐蕃蛮子，不识北地山川风土，如何敢单独冒进？哼！二弟的手下败将而已！”
提到李固，那苏勒心中揪了揪，立刻有些沉默了。
这位奚王内心骄傲无比，虽时常将这个弟弟挂在嘴边，但除开情谊外，更多的却是别苗头的意思。
尚野息当年贵为吐蕃三尚一论，在含元殿上的位次可比李延宠高多了。
谁知却被李固数千人马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这对李郡王的冲击是极为巨大的。
那苏勒轻叹道：“如果奚王只是为意气之争而打这场仗，那恕本俟斤不能追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李固的感情渐渐隐藏，取而代之的是对奚族部民的责任。
如果汗王要胡闹，那苏勒不会盲从。
李延宠见状连忙找补道：“是本王失言，其实此战为虚........”
那苏勒双眼微微一亮：“那请汗王将腹中谋算告知。”
“李怀秀居心叵测，屡屡暗中加害，是万万信不过的，更不能合兵一处。”
两位汗王是被大唐逼得没办法了，才在一起虚与委蛇，再说契丹想吞并奚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连饶乐水里的鱼都知道。
李延宠继续道：“尚野息轻敌冒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此良机，如果不打一下，本王也实在心有不甘，不过......如果战局不利，咱们跑就是了。”
打不过就跑，这是草原游牧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可那苏勒不觉得王上会说这样的废话：“跑去哪里？”
李延宠此时环顾左右：“你可知咱们奚族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
没等对方回应，他便自顾自答道：“就是离大唐太近了！”
“王上的意思是.......”
“突厥右厢五部溃散，难道草场要便宜那些杂胡吗？”
那苏勒恍然一惊。
“你这些年派我跟阿布思屡屡往北边覆灭小部落，收拢各色部民，为的就是此刻？”
李延宠颔首道：“不错！大唐的烽燧堡都快修到饶乐水了，咱们再不举族北迁，迟早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