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乌知义部已出营州，过了土护真河，是否集结大军覆灭此獠？”
李怀秀有些心不在焉道：“让怒皆部的夷离堇去吧。”
传令宫卫微微一愣。
“那咱们......”
如今唐朝大军压境，契丹八部都已完成战争动员，可面对离得最近的幽州乌知义部，却只让怒皆的夷离堇出发。
按道理说，应能战而胜之。
可不应该是以优势兵力围歼吗？
可他转念一想，那怒皆部是横跨契丹、奚两族的。
这些年“杀固俟斤”那苏勒的威名越来越盛，其麾下的奚族怒皆向心力越来越强，都有不少部民被吸引过去了。
汗王这是要进行切割？
他晃晃脑袋，将心中杂念甩掉，这些事情不是其应该想的。
但剩下七部大军的行止却要分说个清楚。
李怀秀淡淡道：“传我王令，全族东进！趁渤海未有准备，全取其中、西两京！东边的黑土地太肥沃了，大钦茂他一个人可把握不住！”
传令大声应是，神色激动而去。
契丹垂涎东边渤海国的广阔平原已久，现在王上终于要带领他们去占领了！
他要第一时间让全族都知道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李怀秀随后也缓步走出王帐，周围的毡帐就像冷水进油锅，很快就是沸反盈天。
比起跟大唐打生打死，契丹的勇士果然还是更喜欢抢钱抢地抢女人！
李延宠那点小九九他焉能不知？
之前装作心有不甘，也只是对他放的烟雾弹。
突厥右厢五部虽好，但离其王庭太近，虽说北边幼主暗弱，女主临朝，各部争权夺利，内乱不止，可草原总会杀出一只狼王出来，到时北迁的部民又如何自处？
但东边的渤海国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其国土西部两京所在之地，土地平坦、河流纵横，拜当年高句丽所赐，农耕人口不少。
此乃王道之基！
更加上无险可守，简直是契丹天选之地！
掌握此处，就能恢复当年高句丽旧观，跟大唐朝廷掰掰手腕！
李延宠？！
哼！
竖子不足与谋！
被仇恨与嫉妒蒙蔽了双眼。
就让他跟尚野息狗咬狗。
正好掩护其东进！
李怀秀双臂张开，心中虔诚高呼：“长生天庇佑我契丹从此一跃而起，永不再被人奴役！”
翌日。
契丹八部分作两股。
怒皆部南下，正面迎战乌知义。
其余七部丁壮在李怀秀亲自带领下，分三路浩浩荡荡突袭渤海国。
此时的大小辛两兄弟才刚刚走到河东地界。
前方探马来报。
尚野息大军已北上多日了。
“兄长，咱们就算把马全都跑死，也是来不及了，不如......”
一脸风霜嘴唇严重起皮的辛云京用几乎磨砂的嗓音低声喝道：“废话少说！继续赶路！”
辛杲京继续不满道：“又不是固安亲生的，圣人对咱们家也太过苛待！”
闻听此话，辛云京勒住马头，厉声呵斥：“混账！说此怨怼之语，是要害死父亲，毁掉辛氏吗？”
“左右都是我辛氏旧部，又不会被别人听了去。”
辛杲京犹自不太服气。
“你！”
辛云京手执马鞭，浑身微微颤抖。
他二人年龄相差不大，官职又是接近，长兄虽大，却拿这个二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得撂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率本部人马继续东进赶路了。
辛杲京虽满腹牢骚，却也不敢当真驻足不前。
但刚才将兄长气得不轻，现在心中也有些许懊悔。
于是他打马赶上，装作刚才无事发生：“大兄~尚野息一吐蕃西戎，又是外甥手下败将，如何敢这么轻敌冒进？！”
打虎亲兄弟。
辛云京怎能不知这已是弟弟低头认错之举？
他将心中剩余怒火全部驱散，然后缓声道：“他就算是个草包，但河东袍泽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其能知人善任，轻敌冒进也能变成长驱直入！”
辛杲京翻了个白眼：“大兄好没道理~河东是有些能人，可尚野息如何知晓？”
“饱汉不知饿汉饥！”
辛云京有些无奈道：“咱们辛氏这些年步步为营，再加上掩盖锋芒，这才有你我兄弟出头的机会，可山东大族如今被打压得厉害，特别是河东、河北二道，精英荟萃，这些年可出了什么头面人物？”
关中六姓煊赫异常，相比之下五姓七望确实暗淡多了。
“大兄的意思是，必有人毛遂自荐？”
辛云京颔首道：“不错！此千载难逢之机，有些人必不会错过！甚至这次尚野息如此急不可耐地北上，大概就是被怂恿的结果！”
“谁人有这能耐？”
辛杲京虽嘴上对尚野息不屑一顾，但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前吐蕃如本是虎死不倒架，跟他们兄弟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辛云京此时双眼精光一闪：“为兄就知道河东有一人，绝对能做到此事！”
“谁？”
“博陵崔乾佑！”
尚野息看着眼前这面白无须却一身傲气的家伙，心中非常不爽，但面上却是春风和煦。
“崔参军，你真要孤身前出？！草原大漠茫茫，本节度到时可没办法照应于你了。”
崔乾佑淡淡道：“这本就是计划的一环，使君不必瞻前顾后，请下军令！”
要不是看在其崔氏这两年在背后大力支持的份儿上，尚野息真想给这臭屁的家伙两巴掌。
可形势比人强。
北地不比高原。
这里的一切对他都是陌生的。
前吐蕃如本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为一时之意气仇怨而赌上身家性命？
他来河东虽身居高位。
但基本上就是个空架子。
下面这些军头背后，哪个没有世家支持？
尚野息也不能例外。
跟他们和光同尘是唯一选择。
上次北境大战是圣人筹划、宗室子李适之主导，皇帝半儿王忠嗣出大力，根本没有门阀出头的机会。
可这次不同。
幽州跟朔方明显出工不出力。
河东的幕后士族觉得机会来了。
于是他们将崔乾佑推到了前台。
“奚族李延宠真的是要逃窜北上？”
尚野息目前为止还是有些犹豫。
“他没有别的选择。”
崔乾佑眉头拧成一团：“只要北方道路被堵死，他就只能作困兽之斗，到时节帅自然可以将其一鼓而灭！要不然........”
他环视周围群山：“我大军已入燕山，随时都有被其伏击的可能！大家就一起在黄泉道左相逢好了！”
听着对方语气中那一丝癫狂，尚野息知道自己也没有退路了。
“好！就依你言！分兵绕后，围死李延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