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带着仆固怀恩出去的突厥俟斤顿时傻了眼。
只见南方一条黄龙漫卷沙尘而来，北方一条黑龙疾驰相向。
看样子都是唐军。
可双方针尖对麦芒，就要迎面相撞。
电光石火之间。
北方李字与南方郭字旗几乎同时转向。
嗖嗖~
射出的羽箭也只钉在双方一丈之外，并未真个兵戎相向。
“唐军这是啥情况？！姓仆固的，快点说说。”
仆固怀恩虽被五花大绑，但双眼与嘴巴却还是自由的。
他极目远眺，有些不太确定道：“北边来的.....姓李，那大概只有辽阳郡王麾下，就是不知道是四李将军中的哪一位了......”
南边来的当然是提前埋伏好的朔方都知兵马使郭子仪。
自辛氏兄弟被踢走以后，其就成了王忠嗣麾下第一人。
但北军兵少，大概不是骠骑大将军亲至。
看盔甲武器与座下马匹，应是以汉儿为主。
多半是陇西李氏子，号称如今宗室第一将的李晟了。
可这些弯弯绕，突厥人哪懂。
于是仆固怀恩也没打算浪费口舌。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哪边叛乱了？”
见对方那懵逼样子，仆骨都督不屑道：“二虎抢食尔！”
“抢食？！抢什么.......”
那可敦心腹就算是再笨，如今也反应过来。
他们欲夺之食，可不就是他们突厥人嘛。
“安敢如此小瞧我堂堂大突厥！”
见对方血气上涌，仆固怀恩怂恿道：“不如将军领军前冲，只要将此二人杀败，大唐天子绝对赏赐裂土封王，甚至还会将公主下嫁，以固突厥忠勇之心。”
这阿史那将领虽被说得鬼迷心窍，但还是保持了些许理智。
“大唐边军骁勇，并不比突厥勇士稍差。”
“将军所言不错，但他们不是正在内讧嘛，只要出其不意，杀入南军侧翼，其必然阵型散乱大败亏输！”
郭子仪兵多，李晟兵少。
仆固怀恩当然是将对方引入更大的坑里。
可这个阿史那也并不白痴。
“北军兵少，当能一鼓而灭，南军受到震慑必然怯战逃跑，倒时只需弯刀高举切入柔软的脖颈便可。”
他狠狠将仆固怀恩往身后一丢。
“看好此人，待本将得胜归来，再行处置！”
“俟斤！可敦的命令是请降！”
“混账！”
阿史那一鞭子抽了过去。
“投降有很多种！现在刚好碰到唐军内讧，千载难逢之机哪能错过？！随本俟斤冲杀！只要赢了此战，大唐还不是予取予求！”
唏律律~
其麾下战兵呼啸着疾驰而出。
仆骨怀恩看着兴奋前冲的突厥骑士，心中冷笑不已。
此人竟愚蠢到这种地步，这突厥不亡，可真是天理难容！
这边厢郭子仪与李晟纵马越众而出，于阵前会面。
“郭都知。”
“李都督。”
刚互报家门，便听到远处人叫马嘶。
突厥人竟然打过来了。
郭子仪登时有些傻眼。
李晟则是舔舐唇边。
“看样子是朝某家来的，此獠就归燕山北道了！”
其话音未落，便带着毗沙天王军迎向来敌。
郭子仪摇头失笑。
这位传说中的宗室第一将据说才十四五岁。
看样子却根本不像。
除了一张娃娃脸，那身形比他还要粗上半圈儿。
朔方军向来鼻孔朝天，仗着实力雄厚，根本不将其他边镇放在眼中。
之前最多给幽州方面三分面子，现在天下第一军镇北劈成两半。
谁还敢跟自家比肩？！
更别说王忠嗣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军头。
可郭子仪面对眼前这位还是要礼让三分。
不光因为对方的宗室身份。
现在燕山北道虽未设节度使，但已与独立边镇无异。
特别是辽阳郡王身上那“押契丹奚渤海三蕃使”的名头。
东北强蕃精锐尽在其手。
其正兵兵额虽只有两万，但谁也不敢小瞧。
单纯从实力上讲，如今的燕山北道实在是比之前的幽州还要强大。
再说郭子仪这个都知兵马使还是得自辛云京。
辛氏与契丹李氏在朔方经营数十年，虽被王忠嗣清除了不少，可依然盘根错节。
说破大天去，面对辽阳郡王麾下，其都要退避三舍。
“都知，咱们是不是于侧翼接应？”
身后一卷毛胡人将领出声询问。
郭子仪颔首道：“哥舒司马做好准备便是。”
“喏！”
哥舒翰脸色一喜，返身整军。
军中的胡人将领越来越多了。
郭子仪不由感叹。
一方面是右相“重蕃将”的政策倾斜，还有就是王忠嗣排除异己的需要。
要不然以哥舒翰的军功资历，现在还远做不到朔方行军司马的位置。
四年前。
此人还是客居长安的一浪荡子。
其父本为突骑施贵族，后投靠大唐做起了丝路上的买卖，成了兴昔亡可汗商业网络中最成功的商人。
哥舒翰整日在京城花天酒地广结好友。
可因替别人出头，恶了长安县尉，直接被抓入牢中待死。
谁知长安郊外一场大火，让李固与韦坚识破了身边这个祸害。
县尉倒台。
哥舒翰全须全尾地就出来了。
其后甚至还变卖家产帮两府联合皇家柜坊打赢了宝钱大战。
李固出发剑南时，其还想跟随在侧。
但哥舒翰已年近四十，再加上当时李中郎将他们带的都是私兵。
其也只能悻悻作罢。
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他幡然醒悟，彻底警醒不能再继续虚度光阴。
后来恰逢王忠嗣调任朔方，大肆整军备战。
他便毅然应募。
好在凭着天生体格健壮，手上也有些功夫，不光顺利通过，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在军中脱颖而出。
朔方屡次征战他颇有战功。
几年下来很得王忠嗣赏识。
再加李楷洛亡故，辛氏兄弟调任，朔方旧有势力被清除大半。
哥舒翰作为节度心腹，竟一跃而成朔方第三号人物。
如今战场上遇到往日恩人麾下队伍，他如何能不有所表示？
郭子仪虽虚怀若谷，但心中也不免唏嘘。
想他少时便以武举入仕从军，在边塞风风雨雨二十年才坐到如今位置。
结果人家三五年便已跟他几乎等量齐观。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二人各有心思，都不免稍稍沉浸于往事之中。
可就这么一不留神。
前方战局却已见分晓。
李晟的毗沙天王军如精钢破甲箭，一个照面便将突厥骑兵凿穿。
八百对三千。
差距竟如此悬殊。
突厥人狼奔猪突。
天王军追亡逐北。
最后兴是杀得不太爽利，李晟竟直直朝可敦大帐冲去。
郭子仪这下可慌了神。
“速速进军！莫要坏了节度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