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娜那句“可以考虑”,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虽然未能立刻破冰,却也让绝望的僵局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祁天运心脏砰砰直跳,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轻易答应。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灵力的枯竭感,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交出碎片是绝对不行的,那等于自绝前程,还会牵连甚广。但直接拒绝,立刻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必须赌一把!赌伊琳娜对那“东西”的重视程度,赌她对自己这身“诡异气运”的忌惮,更赌他那半生不熟的混沌法门能发挥点作用!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混不吝的笑容,但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几分油滑,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混沌与神秘。他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紫月和慕灵珊(两个女孩担忧地看着他,但还是顺从地让开了一步),自己挣扎着,用手撑着背后的崖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尽管身形狼狈,却努力挺直了腰杆,与端坐于巨狼之上的伊琳娜对视。
“女战神姐姐,”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您位高权重,修为通天,咱家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按理说,您伸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就像碾死刚才那些臭虫一样。”
他先捧了对方一句,随即话锋陡然一转:“但是啊,这人世间的事儿,有时候它就不讲道理。就比如咱家这运气,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吧,掉悬崖底下都能捡到宝贝;坏的时候吧,喝凉水都塞牙。可偏偏呢,有些‘东西’,它就跟这运气绑在一块儿,说不清道不明的。”
说着,他暗中咬破了一点舌尖,利用那点精血和最后残存的混沌灵力,极其隐晦地、小心翼翼地运转起那“混沌扰元”的法门。这一次,他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试图去干扰周身一小片区域的“天机”或者说“因果线”!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就可能遭到反噬,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效果是微弱而模糊的。伊琳娜和她身后的冰狼骑士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实质性的攻击或压迫,但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对于冥冥中的危险和因果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
就在祁天运施法的瞬间,伊琳娜那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她身下的冰原座狼似乎也有些躁动不安地刨了刨爪子。她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太监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极其“别扭”,仿佛他与这片天地的联系被一层薄雾笼罩,变得模糊不清,更隐隐有一种“触碰此人,恐沾染大因果、引来不祥”的微弱预感萦绕心头。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无法证实,但对于信奉力量也敬畏未知的罗枭高层来说,却足以引起警惕。
祁天运敏锐地捕捉到了伊琳娜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变化,心中稍定,知道赌对了第一步!他继续趁热打铁,表面却装作毫无所觉,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您说要那‘东西’,不是不行。可您想过没有?这‘东西’要真是那么简单,为啥大玄仙朝、反玄盟、万灵教、镇南王……这么多大人物都盯着它?为啥咱家这小身板,揣着它还能活到现在?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他摊了摊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咱家不是说信不过您女战神的人品,可您也说了,罗枭内部……嘿嘿,也不是铁板一块吧?我今天把‘东西’交给了您,转头您对头那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是您私吞了?会不会来找您麻烦?到时候,您是不是还得把咱家交出去顶缸?或者,女帝陛下那边,会不会觉得您办事不力,连人带‘东西’都拿不回去?”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碎片牵扯之广、水之深,暗示强夺未必是福,又巧妙地利用了伊琳娜之前透露的“罗枭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的信息,挑拨离间,将祸水东引。
“再说了,”
祁天运语气变得“诚恳”起来,“这‘东西’吧,它有点邪性。就好像……好像它自己会挑主人似的。您看啊,它在我这儿,我虽然倒霉事儿不断,但总归还能喘气。可要是不在它‘认可’的人手里,会出啥幺蛾子,那可真不好说。万一……咱是说万一,它要是在永冻王庭里闹出点动静,惊扰了女帝陛下,那咱家的罪过可就大了,您这不也是好心办坏事嘛!”
他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偏偏还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嘴脸。
伊琳娜听着祁天运的鬼扯,眉头微微蹙起。她自然不信什么“宝物择主”的鬼话,但祁天运身上那诡异的气运和刚才那丝扰动人心的“不祥”预感,却让她不得不慎重。更重要的是,祁天运点出的几个问题,确实切中了要害。罗枭内部派系林立,彼得亲王一派一直对她和女帝虎视眈眈。若强行带走祁天运和碎片,消息走漏,确实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女帝虽然下令生擒,但最终目的也是为了碎片和可能关联的龙脉信息,若过程横生枝节,并非她所愿。
她看着祁天运那双看似诚恳,深处却藏着狡黠和一丝混沌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太监,远比看上去要难缠得多。他就像一块滚刀肉,又滑又韧,还带着刺。
“巧言令色!”
伊琳娜冷哼一声,气势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依你之见,该如何?”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既是试探,也是想看看这个小太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祁天运心中暗喜,知道主动权正在一点点向自己倾斜。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搓着手(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疼得龇了龇牙),说道:“其实吧,这事儿也好办。女帝陛下想要‘东西’,无非是为了里面的信息,或者它关联的什么东西。而咱家呢,只想带着朋友们活下去,安安稳稳回家。”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伊琳娜的表情,缓缓提出自己的方案:“您看这样行不行?‘东西’,暂时还是由我保管。但我可以发誓,关于罗枭的利益,或者这‘东西’里涉及到北境龙脉之类的信息,我绝不外泄,甚至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与女帝陛下共享一些无关大局的‘边角料’。”
“作为交换,”他图穷匕见,“您给我们一个信物,确保我们能安全穿过罗枭边境,并且……想办法救醒我这位朋友。”他再次指向周灵蝶,“只要她脱离危险,我祁天运对天发誓,欠您一个人情!将来若有机会,必当报答!您要是不信,我可以立下心魔大誓!”
他这番话,可谓是步步为营。既不交出碎片核心,又给出了共享部分信息的诱饵;既索要了保命的信物,又将救治周灵蝶作为关键条件;最后还抛出了“人情”和“心魔大誓”加重筹码。他知道,对于伊琳娜这种层次的强者,一个潜力不明、气运诡异之人的“人情”和受天地制约的“心魔大誓”,有时候比眼前的实物更有价值。
风雪依旧,崖顶上的气氛却变得更加微妙。伊琳娜沉默着,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寒冰,审视着祁天运,权衡着利弊。放,还是不放?杀,还是……合作?
祁天运表面镇定,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最终的判决,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