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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61章 凤姐的试探:语言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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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凤姐的试探:语言的艺术

马伯庸替贾琏办了几件私事,之后便终日提心吊胆。他强作镇定,处理公务时愈发谨慎,甚至在王熙凤跟前也格外恭顺勤勉,只求不叫人瞧出破绽。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这日午后,他捧着核对好的月例开支册子到正房回话。伯庸一字一句清晰地禀报,不敢有丝毫错漏。王熙凤歪在炕上,半合着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炕几,那轻微的“笃笃“声,像敲在他的心弦上。平儿垂着眼专心捶腿,室内只有他清朗的报账声和那令心慌的叩击声。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是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而线头,正攥在那位闭目养神的主子手中。

“……三姑娘屋里因添了两位教引嬷嬷,比上月多支了七两五钱,其余各房都在定额之内。”马伯庸垂目躬身,将册子递上。

王熙凤漫应一声,却不接那册子,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闲闲问道:“前儿恍惚听见说,二爷身边的兴儿从外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你常在二爷外书房走动,可知是要买什么新鲜物事,还是在外应酬?”

王熙凤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他头顶炸开。他只觉得一股冰线自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四肢瞬间麻木,捧着册子的指尖失去知觉,那册子仿佛有千斤重,几乎要脱手坠地。 心脏先是骤停,随即发了狂般在胸腔里冲撞,撞得他耳鼓轰鸣,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知道了!她定然是知道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紧了他的神魂。目光所及,连炕几上那枚金戒指反射的冷光,都像一道即将斩落的铡刀。

那五十两,正是他前几日依贾琏吩咐,假托“置办送清客的礼”,从外账房支取,实则交给贾琏另用的银子。贾琏明明说账房都已打点妥当,这才几天,怎么便传到了王熙凤耳中!

他心口怦怦狂跳,只觉得王熙凤那看似慵懒的目光钉在他头上,要将他那点隐秘心思都剜出来似的。

不能慌!一个字错,满盘皆输! 他暗中将舌尖抵住上颚,用细微的痛感逼自己清醒。他先是恰到好处地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需要努力回忆的茫然,然后才慢慢开口,声气努力维持平稳,但语速刻意放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了三遍,既要撇清自己的干系,又要维护男主子的体面,显得忠心又为难。

“回奶奶的话,”他声气还算平稳,只语速略慢,似在仔细回想,“奴才恍惚也听兴儿提过一句,像是为一位善画山水的清客老先生备节礼。因要寻一方好古砚,价钱没准,二爷让多支些备用,只怕短了礼数,失了府里的体面。”

他字字斟酌,绝口不提自己经手,只推在兴儿身上;又拿出贾琏早备好的说辞,将五十两银子与“寻古砚”“备用”“体面”勾连,显得自然。

说罢,他屏息垂目,静候发落。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王熙凤一时未语,只捻着炕几上的一枚金戒指,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薄刃,在他脸上缓缓刮过,从他的额头,到低垂的眼睫,再到微微紧绷的嘴角,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抽搐。 那沉默不过弹指,马伯庸却觉得仿佛在钉板上滚了一遭,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堵得他无法呼吸。 他只能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感觉后背的冷汗已汇聚成流,沿着脊沟冰冷地滑下。

那片刻功夫,马伯庸竟觉得有一世那么长。

终于,王熙凤像是信了,或觉得不值追究——贾琏拿银子做面子原不是头一遭。她嗤笑一声,带出常对贾琏的不屑:“哼,他倒会做人情。罢了,只要不是填了那些没名堂的窟窿便好。”

她像是随口一问,意在敲打,这才伸手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没你的事了,去罢。”她摆摆手。

“是。”马伯庸强压着发抖的腿,躬身一步步退出正房。

直到出了院门,绕过影壁,确知再不见王熙凤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强撑的那口气猛地泄了。双腿一软,整个人的重量都砸在了那面冰凉的粉墙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胸腔火辣辣地疼,额上的冷汗汇成珠,滚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模糊。方才那一刻,他不是在回话,而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走了一遭。 王熙凤根本不需要证据,她只是随口布下一个陷阱,而他,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心力才侥幸爬出。

逃过一劫?不。 他心底一片冰凉。这仅仅是开始。贾琏的欲望是无底洞,王熙凤的疑心是永不熄灭的鬼火。他就像一个被绑在两位主子拉锯绳中间的祭品,每一次绳子的绷紧,都是对他生命的切割。

方才一瞬,他真真切切触到了死境。王熙凤轻飘飘一句话,竟比什么呵斥都骇人。

逃过一劫的庆幸还未涌上,更深切的恐惧已攥紧了他。这回侥幸搪塞过去了,下回呢?贾琏的私事不会断,王熙凤的疑心也不会消。

他这条命,分明是悬在两位主子的指头尖上,稍一动弹,便是粉身碎骨。

马伯庸抬起犹颤的手,抹去额上冷汗,望着眼前繁华忙碌的院落,只觉这温柔富贵的荣国府,竟比什么龙潭虎穴都更凶险。

这语言的艺术,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