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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112章 茶香袅袅,语带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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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茶香袅袅,语带机锋

那包茉莉香片送出去后,连着三四日,不见半点涟漪。马伯庸照常当差,手脚比往日更勤谨,眼皮子也耷拉得更低,只是眼风的余梢,总忍不住往正房那边悄无声息地扫。每次见到平儿沉稳的身影掠过,心口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一下,随即又空落落地荡开,什么也没抓住。

这日后晌,天阴得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院墙的飞檐,空气湿重,连抄手游廊柱子上朱漆的颜色都显得格外暗沉。马伯庸刚核完一批新入库的绸缎,从库房那略显窒闷的空气里出来,沿着光线晦暗的游廊往回走。周遭静得出奇,仿佛连鸟儿都噤了声,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廊下回响,更添了几分莫名的压抑。

刚绕过一根粗壮的廊柱,视线死角里猛地撞出一个人影,他忙侧身避让,定睛一看,心头骤然一缩——是平儿。她手里端着个空茶盘,盘底还沾着些许未干的水渍,像是刚从哪儿伺候完茶水回来。

“平姑娘。”他立刻垂首站定,姿态恭谨。

平儿见是他,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随口道:“马管事?忙着呢?”

“刚清点完料子,回去记档。”他恭敬回道,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她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白瓷茶盘。

平儿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寻常地接了一句,目光却若有深意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你前儿给的茶叶,我试了试,香气是正,难为你留心。”

只这一句,马伯庸便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那颗悬了数日、不上不下的心,此刻终于重重地落了下来,却砸得他五脏六腑都微微一震。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姐姐不嫌粗陋就好,不值什么。”

平儿嘴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那笑意还未抵达眼底便已消散。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骤然收紧的手指和瞬间失血的唇色,像是在掂量一件器物的成色。就在两人衣袖将触未触、气息交错的那一刹那,她并未转头,声音却压得极低,几乎融入了廊下穿堂而过的风声,清晰地送入他耳中……

“庄子上送来的年例银子,数目似乎不太对,奶奶为这个,午晌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茶盅。这两日若无十万火急的事,别往前头凑,仔细撞在刀口上。”

话音未落,人已娉娉婷婷走出几步外,背影从容不迫。唯有在转角时,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在廊柱的朱漆上轻轻一叩,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仿佛在为这次短暂的、决定性的交锋,画上一个无声的句点。

马伯庸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住,四肢冰凉,随即又轰地一下涌上头顶,撞得耳膜嗡嗡作响,连廊柱外的灰蒙蒙的天色,都似乎扭曲了一下。

年例银子短了!凤姐正为此大发雷霆!

他猛地想起,上月庄头来府里对账,曾私下寻过他,塞过一小包银子,求他在入库记录上“行个方便”,将一批陈年的旧谷暂抵新粮之数。他当时只当是庄头们惯常的揩油手段,府里年年如此,水至清则无鱼,他便睁只眼闭只眼,在那文书上附署了自己的花押。如今想来,那庄头闪烁的眼神背后,恐怕远不止这点小伎俩!若他们是在年例银子上做了天大的手脚,而自己那份附署的文书……马伯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薄薄一张纸,此刻竟成了能勒断他脖颈的夺命索!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后怕,如同一条毒蛇,顺着他的脊梁骨急速爬升,激得他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将是什么下场?他几乎不敢细想。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阵眩晕感和麻痹感慢慢退去,心底却是一片被冰雪浸透过的、异样的清醒与冰凉。

一包微不足道的茶叶,换来的不是银钱,不是许诺,只是这样一句轻飘飘、落在旁人耳中甚至不明所以的话。可这句话的价值,重得他几乎驮不动,那是他眼下全部身家性命都换不来的生机。

他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立刻转身,朝着与正房相反的方向,步履沉稳却坚定地走去。冬衣料子的事,不急,完全可以等。等到云开雾散,等到凤奶奶心气顺了再说。

此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怀里那包茶叶换来的,不是简单的人情,是他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深宅大院里,用微薄薪火点燃的、唯一一条活路。而这条刚刚在迷雾中显现的、窄如刀刃的路径,他得用上毕生的谨慎与全部的清醒,才能勉强走稳,不至坠落。

马伯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这片刻的惊魂死死按捺在心底。从前他只知埋头当差,以为勤谨便能立身,如今方才彻悟,在这侯门深似海的府邸里,精准的消息比金银更硬通货,一条隐秘的通途比明面上的勤谨紧要千百倍。平儿今日能救他,来日或许也能用他。这不再是简单的人情往来,而是一种无声的结盟,一种危险的捆绑。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刚刚还在核点绸缎、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幽深也更危险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