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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199章 余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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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日头却透不过荣国府上头的阴霾。昨夜的狂风暴雨看似停了,留下的却是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马伯庸往琏二奶奶院子走去,脚步放得又轻又慢。经过园子外墙时,他眼角瞥见地上散着几片撕碎的绢帛,那鲜亮的颜色绝不是下人用的东西。他立即移开视线,脚下却不自觉快了几分。

回廊拐角处,两个小丫头正踮着脚擦拭栏杆,见他过来,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低下头,手里的抹布险些落地。

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干,踩上去泛着冷光,像是府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徒劳的清洗,只留下了这片湿漉漉的、无法抹去的痕迹。廊下院里偶尔遇见的仆役,个个缩着肩膀快步疾走,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即便迎面撞见,也立即侧身避让,连声最简单的问候都咽了回去。

走到院门口,平日守门的丫头婆子竟一个不见,门虚掩着,里头静得反常。正要进去,角门里转出丰儿,端着半盆浑浊的皂角水,水面上还浮着几丝说不清来处的杂乱颜色。

丰儿抬头见他,脸上明晃晃写着惊惶,眼底两团乌青。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只极轻微地摇了摇头,便低头快步离去。

马伯庸心下了然,故意放重脚步声,走到正房外扬声禀报:平儿姑娘,前日吩咐的采买单子已核对清楚,请您过目。

屋里静了一瞬,才传来平儿沙哑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外间地上还散落着未扫净的纸屑,一片碎瓷半藏在茶几腿下,闪着冷硬的光。空气里混着墨臭、熬夜的油汗气,还有股安神香烧过头的甜腻。平儿独自在炕桌边整理账本,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裙摆处有一块不显眼的深色污渍,像是泼洒的药汁。发髻虽齐整,脸色却白得骇人,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在昨夜被抽干了,眼里布满血丝。往日那份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一副被掏空了灵魂的骨架,在强撑着履行职责。

他躬身递上单子。平儿伸手来接,指尖相触的刹那,马伯庸心头一凛——那手冰得刺骨,且指尖裹着一层粗粝的干涩,还在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抬眼,正对上平儿的目光。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往日的精明、温和,甚至戒备,都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层薄冰般、一触即碎的镇定。她像要从他脸上确认什么,又像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悸。

只这一眼,马伯庸仿佛听见了昨夜这间屋子里不曾传出的风暴——瓷器的碎裂声,压抑的哭诉,以及更深的、足以将人吞噬的沉默。什么都明白了。

平儿飞快垂眸,接过单子看都不看:知道了。这几日......外头若无急事,不必常来回。

声音干涩,带着压不住的颤音。

马伯庸躬身退出房。

带上门,他站在廊下深吸一口气,却觉得空气里都带着铁锈味。

刚走下台阶,耳房里就传来婆子压低的议论:

听说了么?东府大奶奶跟前的入画也栽了......

何止!连二姑娘房里的司棋都撵了!她外婆不就是王善保家的?真真是六亲不认......

快住嘴!隔墙有耳!

马伯庸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像塞了块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

司棋……连她都保不住?他暗自心惊。这不仅仅是王善保家的亲外孙女,更是邢夫人安在二房的一颗钉子。如今竟连自己阵营里的棋子都随手弃了,这已非简单的整肃,而是一场血腥的献祭。用至亲之人的前程,来昭示执法之严酷,来换取主子的绝对权威。

入画,不过是惜春小姐身边一个安静的影子;司棋,是盘根错节关系网中的一环。她们的对错早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贾府这架失控的马车,为了甩掉重量、维持表面的平衡,正毫不犹豫地将车上的人,无论亲疏,一个个推下去垫轮子。

表面上看风波已过,府里恢复了往日秩序。

但马伯庸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那不仅是信任,还有一种名为的幻觉。

每个人眼底的恐惧,空气里的猜疑,还有那份对安稳日子的指望,都像掺了毒的汁液渗进土里,在这深宅大院里慢慢沤着,发散着。从此,忠心是假的,情分是空的,唯有自保的算计,才是这吃人泥潭里唯一的浮木。

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感觉不到半分暖意。鼻腔里却仿佛还萦绕着那盆皂角水的浑浊气味,和空气中无形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提醒着他,有些污迹,越洗越脏。心中那片昨日才被晴雯之死点燃的悲凉之火,此刻已彻底熄灭,冷却成一块坚硬的、冰冷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