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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在红楼当社畜 > 第205章 冰封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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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马伯庸就起身了。他动作轻缓地打好洗脸水,把值房收拾得一丝不乱,连炕桌上的账册都摞得边角齐整。

马管事今日这么早?隔壁屋的小厮福安揉着眼睛出来,看见他在洒扫院子,吓了一跳。

睡不着,活动活动筋骨。马伯庸头也不抬,继续挥着扫帚。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响规律而轻柔,每一道都落在该落的地方。

福安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问。这几日府里气氛紧,连素来随和的马管事都变得寡言少语,整日里除了办差,就是闷在屋里。

其实马伯庸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是变得沉默,而是把所有的力气都收拢起来,用在刀刃上了。

这反常的勤勉是一举三得:一是做给旁人看,坐实他“沉稳”乃至“沉闷”的形象,让人不再留意他;二是借着洒扫、行走,将府里各处的路径、岗哨在脑中再过一遍;三则是用这规律的体力活,强行压下心底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焦灼。每一次挥动扫帚,都是在对自己重复:稳住,必须稳住。

去回事处的路上,他遇见林之孝家的正训斥一个洒扫的小丫头,为的是地上有一片没扫净的落叶。要搁在往常,他少不得上前劝解两句,周全个情面。可今日,他只是垂手立在路边,等林之孝家的发完火,才低声问了句安,侧身走过。

马管事倒是越发沉稳了。林之孝家的在他身后说了句,听不出什么温度。

马伯庸只当没听见,脚步不紧不慢地往前。沉稳?他心里冷笑。不过是把所有的棱角都摁了下去,像腊月里封冻的河面,上头平整光滑任人行走,底下却是刺骨的暗流。

在回事处等着领对牌时,他看似垂眸静立,耳朵却将那些压低的交谈一字不漏地收了进来。

......宫里的夏太监前儿又来了,说是借,可那架势......一个管事低声嘟囔。

少说两句吧,账上都快见底了......

听说东府那边又在典当东西了......

老爷们在朝堂上也不顺当,昨日回来摔了好几个茶盏......

这些零碎的言语,像散落的珠子,被他一一拾起,在心底那本无形的账册上归位。

夏太监的“借”是掏空内囊,东府的典当是变卖骨架,老爷的震怒是朝堂失势,账房见底是血脉枯竭。每一项单独看来或许还能遮掩,但此刻同时发生,便如堤坝上同时出现的多处管涌,溃败只在顷刻之间。

贾府这棵大树,何止是被蛀空,分明是听到了内部传来的、清晰的断裂之声。

领了对牌,他去外书房送文书。经过二门时,正撞见周瑞家的送一个面生的官媒出来。那官媒脸上堆着笑,话里却带着钩子:

府上近来可有什么要紧事?若有需要帮衬的,尽管开口。

周瑞家的脸色一僵,强笑道:劳您惦记,府里一切都好。

马伯庸低下头,加快步子走过。连外头的人都嗅到风声,开始试探着伸手了。这让他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

回到值房,他闩上门,这才允许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本子——面上看是普通的记事簿,里头却用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记号,记着顶要紧的事。

他研墨润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词:

“银票兑散”——这是活命的根本,需神不知鬼不觉;

“南城老吏”——这是悬崖边的藤蔓,抓住了可能生,也可能摔得更快;

“东路绕行”——这是与追捕者绕的圈子,多一圈,多一分生机;

“落脚处”——这是第一口喘息的地方,必须隐蔽。

墨迹未干,他又提笔添上两个:

“干粮鞋袜”——他想起了晴雯被拖出去时,那双连底子都磨薄了的旧鞋;

“应急药材”——独自在外,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了命。

这些都是他反复掂量后,认定必须在离开前备齐的。每办妥一项,他就在后面画个小小的圈。如今纸上已经有三四个圈了,但最要紧的那几项,还空着。

窗外传来巡夜婆子规律的梆子声。二更天了。

他放下笔,吹熄了灯,让自己沉入黑暗。值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平稳而有力。

是时候了。

他摸出一张寸宽的纸条,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写下四个字:

时不我待

墨迹在微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片刻,然后移到烛台上,引燃。

火苗窜起,贪婪地舔舐着纸条,“时不我待”四个字在火焰中扭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蜷曲的灰烬,像一只被焚尽的飞蛾。

他看着那点余烬,忽然想起几年前,他也是这样烧掉了一封可能会牵连到他的旧信。那次是自保,而这次,是新生。烧掉的是退路,也是枷锁。从这一刻起,那个在贾府谨小慎微、察言观色的马管事,已经死了。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灼人。那里面没有迟疑,没有畏惧,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到极致,只等那个最恰当的松手时刻。

窗外,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