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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风十分的燥热,吹到满头大汗的丁远山脸上。

他站在京海市一中的公告栏前,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张录取名单。

“汉东政法大学……法学专业……”  没有。

没有他的名字。

从第一行到最后一行,他看了十几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留下几道汗湿的痕迹。

六百八十七分,这是他和母亲一起查出来的成绩,这个成绩肯定可以上得去汉东政法大学。

可现在,名单上那个学校和分数对应的名字是——徐雷。

徐江的儿子?那个平日里横行霸道、模拟考从未超过五百分的徐雷?

丁远山眼睛一黑,差点站不稳。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挤开人群,怎么冲进教务处办公室的。

面对那个秃顶的教导主任,丁远山声音明显有些变调:“王主任,我的分数不可能落榜!我要求复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王主任正端着茶杯吹气,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慢悠悠的:“远山同学啊,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高考录取是国家大事,严谨得很呐。结果,你就是没达到汉东政法大学的投档线嘛。要接受现实,回去想想调剂,或者复读一年,啊?”

轻描淡写的话,却让丁远山心头滴血。  “我的现实就是六百八十七分!”

丁远山的声音猛地拔高,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死死盯着王主任,

“徐雷呢?这不对劲吧?他凭什么?他那个分数,连三本线都够呛!这里面没有鬼,谁信?!”

茶杯被重重磕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王主任终于抬起眼,镜片后的小眼睛里射出不耐烦的目光。

“丁远山!”

他厉声喝道,“注意你的态度!无凭无据,诽谤同学,你是想毕业证都不要了吗?!徐雷同学是发挥出色,程序上有理有据!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叫保安了!”

丁远山看着王主任那副义正辞严却又心底发虚的模样,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淹没了他。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愿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人的未来,真的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偷走,并且所有看似可以讨回公道的路,都默契地关上了门。

那只无形的手,叫徐江。而徐江的儿子,叫徐雷。

他走出办公室的,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丁远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那栋破旧的筒子楼。

母亲陈桂英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探出头,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山子,回来了?名单……看到了吗?”

丁远山张了张嘴,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摇了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猛地低下头,冲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山子?山子你怎么了?没考上没关系,咱们……”

门外是母亲焦急的拍门声和安慰。  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蜷缩在床脚,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三天。

母亲送进来的饭菜放在门口,冷了,又原封不动地端走。窗外时而烈日当空,时而暴雨倾盆,都与他无关。

第四天傍晚,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门外没有再传来母亲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叹息。

而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陈桂英推开门,没有开灯,就着窗外昏暗的天光,看着床上那个眼窝深陷、满目无光的儿子。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旧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她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安慰他,只是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那个红布包。里面露出一枚略显陈旧,却依旧闪烁着冷厉金属光芒的八一勋章,和一张边角已经磨损的黑白老照片。

“有些事,妈本来想瞒你一辈子,就指望你做普普通人,平平安安。”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又异常坚定,“但现在,不行了。”

陈桂英这几天显然在外面打听到了结果,也知道了儿子的事情。

“你爹,丁桥,他不是我跟你说的普通退役的兵。他是越战时期xxx‘第九特工连’的,是烈士。”

“烈……士?”丁远山嘴唇蠕动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睛看向那枚陌生的勋章,又看向母亲。

陈桂英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拿起那张黑白老照片,指着中间那个眉宇英挺,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军人:“你看,这就是你爹丁桥。”

丁远山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年轻人,和他极其相似的眉眼轮廓,眼神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陈桂英颤抖着手,将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背面,是一行行的钢笔字迹,记录着一个个名字。而在其中一行,那个名字被阳光透过窗户的余晖照亮,仿佛真的在熠熠生辉——丁桥名字后面,有人用更深、更重的墨迹,添上了两个小字:烈士!

在丁桥名字旁边是另外一个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名字“赵蒙生”,赵蒙生后面写着一个“京”。

丁远山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他经常关注国家大事方面,清楚赵蒙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而自己父亲名字就在赵蒙生旁边,丁远山有些震惊。

“不……不可能……”丁远山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妈,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为了让我振作,编故事骗我的?我怎么可能是烈士的儿子?我爹他……他不是……”

他一直以为的父亲,是母亲口中那个身体不好、早些年病退回家、没多久就去世的普通工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山子,桂英,我地里西瓜熟了,挑了个最甜的给你们尝尝。”

门被推开,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裤和一件汗衫,手里捧着一个滚圆翠绿的大西瓜。

正是丁远山的爷爷,丁伟。

丁伟走进屋,把西瓜放在桌上,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

他的目光扫过孙子憔悴的脸庞,儿媳通红的眼眶,最后定格在那块摊开的红布上——那枚八一勋章和那张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