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的修复工作在一种压抑的狂热中进行。王莽的伤势在太医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顽强意志下快速好转，但他心中的焦灼却与日俱增。刘秀关于“同类”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时刻提醒他，敌人不仅兵强马壮，更可能开着“全图透视”甚至“存档读档”的外挂。被动防守，无异于等死。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在对方那诡异的预知能力完全发挥作用之前，撕开一道口子！
“我们必须知道，那个‘同类’到底能看到多远，能影响多少！”王莽在临时指挥所里，对着麾下仅存的几名将领和沉默的刘秀，斩钉截铁地说道，“坐在这里猜，只会被他们玩死。朕要出去，亲自摸摸他们的底！”
“陛下！您的伤势未愈！城外情况不明，太危险了！”阿远第一个反对。
“危险？待在城里就不危险了吗？”王莽冷笑，“等着他们修好新的‘寂灭之炮’，或者想出别的幺蛾子，那才叫危险！鲁大成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不是让朕在这里养膘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朕意已决！阿远，挑选两百名最精锐、最熟悉地形的龙雀卫，全部配发新式火铳和足量定装弹。鲁大成留下的那几个徒弟，把最新改进的那几件‘好东西’也给朕带上！”
他所谓的“好东西”，是工匠营在鲁大成遗留下的一些笔记和草图基础上，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包括威力更大但更不稳定的“轰天雷”，以及一种被王莽恶趣味命名为“火龙出水”的、采用多级火箭推进原理的原始火箭弹，射程惊人但准头基本靠信仰。
“陛下，若要去，秀愿同行。”刘秀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或许，靠近一些，草民能‘看’得更清楚些。”
王莽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你就跟在朕身边。”
是夜，月黑风高。云中城坍塌的缺口处，一支黑甲小队如同幽灵般悄然滑出，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王莽一马当先，伤势似乎并未影响他的行动，斩蛇剑挂在腰间，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刘秀跟在他身侧，步履轻捷，仿佛融入了黑暗。
他们的目标，是百里外一处被斥候探明的、联军新建的前哨补给营地。规模不大，但位置关键，若能拔除，既能打击敌军士气，也能获取情报，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次试探，一次对“黄天”预知能力的直接测试。
队伍在荒芜的草原和丘陵间潜行，斥候前出侦查，避开可能的巡逻队。王莽的心一直悬着，他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伏兵或陷阱，那是对手预知到他们行动的证据。
然而，一路出奇的顺利。直到那处闪烁着零星火光的营地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太顺利了……”阿远压低声音，有些不安。
王莽眉头紧锁，看向刘秀。刘秀闭目感应了片刻，微微摇头：“前方……并无强烈的‘危险’预兆。但……有一种很淡的、被窥视的感觉，仿佛……有人在隔着一层纱观望。”
隔纱观望？王莽心念电转。这意味着对方可能有所察觉，但并未采取激烈行动？是预知能力有限，无法看清细节？还是……故意放他们进来？
“管他娘的！来都来了！”王莽把心一横，“按原计划，行动！”
两百龙雀卫如同狩猎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有利地形。火铳手瞄准了营地哨塔和巡逻队，手持“轰天雷”的突击队员则借助阴影，向营寨栅栏摸去。
“咻——！”
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哨塔上卫兵的咽喉。
“敌袭！”短暂的寂静后，营地内终于响起了警报！但为时已晚！
“砰！砰！砰！”
爆豆般的火铳射击声骤然响起！营门口的拒马和栅栏后的守军瞬间被密集的铁砂扫倒！
“扔！”王莽低喝。
数枚“轰天雷”划着弧线落入营地内部！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炸响，火光冲天，点燃了帐篷和草料，营地内顿时一片大乱！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火龙出水，目标中央那座大帐，给老子放！”王莽指向营地中心那顶最为显眼的帐篷。
两名龙雀卫扛起那造型古怪的火箭发射筒，点燃引信。
“嗤——轰！”
一声怪响，拖着尾焰的火箭歪歪扭扭地射向天空，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随机的轨迹，最终……一头扎在了营地边缘的马厩里！
“轰隆！！”马厩瞬间被炸上了天，受惊的战马四处狂奔，更是加剧了混乱。
“……准头还得练。”王莽嘴角抽搐了一下，拔出了斩蛇剑，“跟我冲！速战速决！”
他身先士卒，带着精锐亲卫如同尖刀般杀入混乱的营地。龙雀卫们三人一组，交替射击、掩护、突击，将新式火铳的近战威力发挥到极致。面对这群装备精良、战术刁钻、下手狠辣的敌人，营地的守军虽然悍勇，却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王莽剑光闪烁，专门寻找那些看起来像是军官或者黑袍打扮的人下手。斩蛇剑对那种诡异黑雾似乎仍有克制，剑锋过处，黑雾溃散。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营地内的抵抗力量便被基本肃清，只剩下零星的惨叫和燃烧的噼啪声。
“搜！所有文书、地图、还有那些黑袍人的东西，全部带走！伤员补刀，不留活口！”王莽冷酷地下令。他需要情报，也不需要俘虏来拖慢速度。
龙雀卫们迅速行动起来。
王莽站在营地中央，环视着这片被火光映照的修罗场，心中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安。那个“同类”，真的没有预见到这次袭击？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中央大帐的阿远快步跑来，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漆的、非金非木的盒子，脸色凝重：“陛下！在敌军主将的帐子里找到这个！盒子是空的，但里面……有张字条！”
王莽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的、材质奇特的白色绢布。他展开绢布，上面只有一行用某种暗红色墨水书写的、歪歪扭扭却透着诡异气息的汉字：
“味道不错，下次，备好主菜。”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
王莽捏着这张绢布，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味道不错？是指这次袭击？下次备好主菜？这是在挑衅？还是……在暗示他知道王莽会来，甚至把这当作了一场开胃小菜？
他猛地看向刘秀。
刘秀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那字条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他……知道我们会来。”刘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不仅知道，他甚至……很享受这种‘观看’。这字条上的气息……与爆炸中那一闪而逝的‘窥探’感，同源。”
王莽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对方不仅预知了他们的行动，甚至以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姿态，任由他们摧毁了这个营地，只为了留下这句充满戏谑和威胁的“留言”！
这已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宣战和蔑视！
“混蛋！”王莽一把将字条攥紧，指节发白。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际，刘秀忽然猛地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漆黑的夜空，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失声低呼：
“不对！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个营地！他是在拖延时间！东南方向……长安……长安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