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辰牵着花青墨刚走出不到五十米,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高跟鞋敲击石板路的声音。
“噔噔噔”,鞋跟像是快要断了,每一步都带着不稳的踉跄。
花青墨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女人快步跑过来,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卡粉的痕迹在路灯下格外明显,眼妆画得像烟熏,却遮不住眼底的红血丝,唇上的正红色口红晕出了唇线,沾在嘴角的皮肤褶皱里。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短裙,裙摆短到大腿根,布料是廉价的亮丝,在灯光下泛着俗气的反光,肩带一边松了,耷拉在胳膊上,露出的锁骨处还沾着几根头发丝。
脚上的黑色高跟鞋鞋跟已经歪了,鞋尖处有明显的磨损,跑起来时,裙摆被风吹得乱飞,露出她腿上青紫的瘀伤,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或者打过。
女人跑过封花二人身边时,脚步突然顿住,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的目光落在封景辰挽着花青墨的手上,又扫过花青墨身上那件质感极好的米白色羽绒服,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缩。
她的手指悄悄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亮丝裙摆下的膝盖微微发颤,却还是猛地转过头,朝着鸭血粉丝汤摊位的方向快步走去,像是不敢再多看一眼,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忽略那刺眼的光鲜。
“是陆晚宁?”花青墨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不确定。
她记忆里的陆晚宁总是穿着名牌连衣裙,头发烫成精致的大波浪,说话时带着富家小姐的娇纵,可眼前这个女人,浑身都透着一股被生活磋磨后的狼狈,只有眉眼间的轮廓,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影子。
封景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花青墨的手,继续往前走,“别回头,跟我们没关系。”
摊位前,陆瑾瑞还瘫坐在凳子上,头歪在一边,嘴角挂着涎水,身上的酒气混着汗臭味,熏得周围的客人都躲远了。
看到陆晚宁过来,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咧开嘴想笑,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说话也含混不清,“妹...你来了...快...快帮我付钱...我还想再喝一瓶...”
陆晚宁皱着眉,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还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钱包。
钱包是粉色的,边角已经磨破,拉链也坏了,用一根橡皮筋捆着。
她从里面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欧元纸币,还有几枚硬币,数了数,刚好够付账。
硬币放在桌上时,发出“叮当”的轻响,滚了几圈才停下。
“跟我走。”陆晚宁扶起陆瑾瑞,他的体重压得她踉跄了一下,不得不伸手勾住他的腰,指尖触到他卫衣下硌人的肋骨,心里一阵烦躁。
她半拖半扶着陆瑾瑞往路口走,路过刚才与封花二人相遇的地方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红灯笼在风里摇晃,那两个光鲜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处,J&c总部大楼的LEd屏幕亮着,上面循环播放着花青墨的代言广告。
画面里的花青墨穿着香槟色的高定礼服,脖子上戴着星轨项链,笑容温柔,眼底闪着自信的光芒,背景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屏幕的光映在陆晚宁的脸上,她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指甲又一次掐进掌心,直到传来刺痛感才回过神,用力扶着陆瑾瑞往前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她们住的地方在平民区最边缘的一栋老旧公寓楼里。
陆晚宁扶着陆瑾瑞爬到三楼,掏出钥匙开门时,手还在发颤。
钥匙串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猫咪挂件,是她当年在江城买的,现在已经掉了一只耳朵,只剩下半边身子。
门推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馊掉的饭菜味扑面而来。
屋子不到三十平米,被隔成了两个小间,客厅里放着一张破旧的沙发,沙发上堆着脏衣服,茶几上摆着吃剩的泡面盒,汤汁洒在桌面上,黏糊糊的。
陆珺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冷掉的馒头,就着一碟咸菜吃着,看到她们进来,把手里的馒头往茶几上一摔,声音带着怒气,“又喝酒?又让你妹给你擦屁股?”
“是不是又吃霸王餐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去那种地方,你偏不听!”
陆瑾瑞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往陆晚宁身后躲了躲,眼神里满是怯懦。
陆晚宁把他扶到卧室的小床上,看着他倒头就睡,嘴角还流着口水,心里的火气再也忍不住。
转身走到客厅,盯着陆珺城,“还不是你?把我妈一个人丢在江城,自己带出来的八亿全输光了,还被那个女秘书卷走剩下的一点!”
“我们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你还有脸说我哥?”
“你说什么?”陆珺城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茶几上的泡面盒晃了晃,汤汁洒了一地,“有你这么跟你爸说话的吗?”
“要不是封景辰那个贱人,我们陆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你烂赌!”陆晚宁也红了眼,伸手掀翻了茶几,泡面盒、馒头、咸菜碟子摔了一地,“要不是你,我们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吗?”
“我在江城的时候,好歹还有名牌包穿,现在呢?”
“我要穿着地摊货去开擦边直播,被那些人骚扰,我哥要去街头‘接活’,染一身脏病!”
“你还敢提我妈?你把她一个人丢在江城,你配当父亲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响起。
陆珺城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陆晚宁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的嘴角破了,渗出血丝,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反了你了!”陆珺城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踢飞面前的椅子,椅子撞在墙上,发出“哐当”的巨响,“你们兄妹俩要是有封景辰一半的能力,我至于筹谋这么多吗?”
“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生活!今天我不打折你的腿,我就不姓陆!”
他弯腰捡起地上断掉的凳子腿,朝着陆晚宁就挥了过去。
“不要!”陆晚宁吓得往后退,却还是被凳子腿砸中了胳膊,疼得她眼泪直流,“你打死我算了!你就只会打我!”
“封景辰现在身价过万亿,你就是个过街老鼠,早就应该死在某个阴沟里!”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陆珺城的心里。
他的眼睛瞬间红了,手里的凳子腿挥得更狠,“闭嘴!我让你说!”
凳子腿又一次砸在陆晚宁的背上,她踉跄着摔倒在地,疼得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