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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密使带着秘密协议离去,精灵的先行官携着满腔敌意铩羽而归。堡垒的外部压力似乎暂时得到了缓解,或者说,转化为了另一种更为隐蔽、更为深层的形态。接连与大陆两大顶级势力进行外交接触,看似是堡垒地位提升的象征,实则是将自身更深地拖入了世界规则交织的漩涡中心。而作为漩涡的中心,魔王不可避免地,需要更深入地与这个唯心宇宙的底层规则进行交互,以维持那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独立与平衡。

这种交互,起初是主动且有意识的。在与帝国密使海因里希进行最后细节敲定时,议事厅内的温度始终恒定在令人体最舒适的范围,不因外界昼夜温差而有丝毫波动。海因里希随身携带的、用于探测能量波动和记录对话的几件隐秘魔法道具,在进入堡垒核心区域后便陆续失灵,反馈回一片空白杂波,仿佛它们所认知的物理法则在此地出现了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偏差。

当时的海因里希只将其归咎于堡垒独特的防御力场或是某种未知的干扰技术,并未深思。但Nova记录下了这一切异常数据背后的根源——并非主动开启的防御系统,而是魔王无意识间,如同呼吸般对局部现实进行的微调。他“定义”了那片区域的温度恒定,他“否定”了非授权探测装置的有效性。

这种无意识的介入,在外交活动结束后,并未停止,反而有扩散和深化的趋势。

负责农业区的几名半身人农夫最先发现异常。他们开辟的新试验田里,几种生长周期不同、对水土要求各异的作物,竟以一种违反常识的、近乎和谐的速度同步生长、抽穗,彼此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完美的共生循环,连常见的害虫都近乎绝迹。老农夫挠着头,既欣喜又困惑地对同伴说:“这地……好像特别懂咱们的心思似的。”

在联合工坊,矮人和人类工匠合作尝试熔炼一种新型合金,过程原本极不稳定,失败率很高。但最近几次,每当炉内能量濒临失控爆炸的边缘,那狂暴的能量流总会莫名其妙地自行平复,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最关键的时刻轻轻“梳理”了一下混乱的灵子,让融合过程有惊无险地完成。工匠们将其归功于技术磨合的进步和运气,只有霍布斯在记录数据时,看着那过于平滑的能量曲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莉兰德拉在夜间巡视阴影哨位时,敏锐地察觉到,堡垒内部的暗影似乎比外界更加“浓郁”和“驯服”,它们更容易被她的意志引导和塑造,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在呼应着她的血脉力量。而同时,塞拉菲尔在引导“心光”进行练习时,也感觉周围的自然能量对她格外“亲和”,光晕的稳定性和范围都有了细微但确切的提升。

这些变化极其微妙,分散在堡垒的各个角落,对于大多数普通成员而言,只是感觉生活环境越来越“舒适”,工作越来越“顺手”。但对于感知敏锐的核心成员,以及时刻监测着一切的Nova而言,这些迹象汇聚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清晰而令人不安的事实。

“主人,检测到您与局部灵子海的同步率正在稳步提升,目前已超过基准值百分之三百二十五。” Nova的投影在指挥中枢内汇报,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分析报告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伴随同步率提升,您的生理指标维持稳定,但情感波动曲线……正持续趋于平直。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可识别的情感峰值数量为零。”

魔王站在观测窗前,望着下方秩序井然的堡垒。听到Nova的汇报,他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晓。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映照着外界的光影,却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投入其底。

艾丽西亚在一次军事会议结束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旁的格拉克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魔王大人最近,好像……更‘安静’了?”

格拉克正用独臂擦拭着他的新战斧,闻言粗声粗气地回答:“安静?老大不是一直那样吗?话少,力气大。”他顿了顿,似乎也感觉到一点不同,补充道,“不过……上次我汇报前线哨塔被小型魔物骚扰,他什么都没说,第二天那些魔物巢穴就自己塌了,连打都省了。是有点……嗯,省心?”

莉兰德拉在一次与魔王的简短汇报后,回到自己的影蛛巢穴,沉默了很久。她对侍立一旁的维康妮亚说:“他坐在那里,就像风暴眼本身。绝对平静,却也……绝对的非人。与他对话,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生命,而是在面对……一片天空,或者一条法则。”

维康妮亚低声回应:“主母,这意味着什么?”

莉兰德拉摇了摇头,深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不知道。或许是力量增长的必然,或许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代价。”

感觉最明显的,是塞拉菲尔。她如今跟随魔王学习“心光体系”,接触最多。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魔王在指导她时,那绝对的理性与精准,每一个模型,每一次能量路径的修正,都完美无瑕,如同真理本身。但那份属于“父亲”的、偶尔会流露出的极淡的关切与引导,却似乎在逐渐稀薄。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一种直觉,仿佛温暖的阳光,正在逐渐失去温度,只剩下纯粹的光明。

这种变化,甚至连最没心没肺的费舍尔都察觉到了。

这天,他正好在中心广场边缘,看着魔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眺望远方。费舍尔凑到正在调试广场能量疏导符文(由Nova远程指导)的霍布斯旁边,用手肘捅了捅吸血鬼老头(小心地避开了阳光直射的区域)。

“喂,老霍,你看老大。”费舍尔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往那儿一站,跟个雕像似的。我上次跟他汇报哥布林挖矿队又发现了一条新矿脉,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说了一句‘知道了,纳入资源序列’。连半点高兴的影子都没有!搁以前,好歹会多看我一眼吧?”

霍布斯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工具调整符文角度,头也不抬地回道:“魔王大人心怀寰宇,岂会为一条矿脉动容?这说明大人愈发沉稳,是好事。”

“稳过头了吧?”费舍尔撇撇嘴,看着魔王那仿佛与周围空间融为一体、连衣角都不曾被微风拂动的身影,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觉得老大现在越来越不像个‘人’,倒像是……像是……”

他抓耳挠腮,想找一个合适的比喻,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像一条行走的物理定律!对!就是那种,你明知道他在那儿,贼牛逼,规定了你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但你跟他讲笑话他都不带笑的!”

霍布斯手一抖,差点把符文刻歪,没好气地瞪了费舍尔一眼:“慎言!费舍尔!对魔王大人要保持敬畏!”

费舍尔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敬畏是敬畏,可这也太……冷冰冰了。感觉以后想从他那儿骗点经费都更难了……”

他的吐槽带着惯有的夸张和诙谐,却无意中道破了一个核心成员们心照不宣的感受。魔王正在发生变化,一种本质性的、朝着更加超然、也更加非人方向的变化。这变化带来了便利与力量,也投下了一道无形却沉重的阴影——那顶由绝对理性与规则之力编织而成的“王冠”,正悄然改变着佩戴者的本质。

Nova的监测数据无声地流淌,记录着那条持续平直的情感曲线,记录着与世界愈发紧密的连接,也记录着那份日益增长的、属于“基底观测者”的冷漠。

王冠固然象征着无上权柄,但其阴影之下,那份属于人性的微光,是否正在被规则的洪流逐渐稀释?

无人知晓答案。只知道,在这片由他亲手编织并守护的“故事”里,讲述者自身,正逐渐成为故事背景中最恒定、也最令人敬畏的一部分——如同日月轮转,如同四季更迭,如同……物理定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