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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尔男爵的城堡,如今已彻底沦为一座华丽的囚笼。曾经觥筹交错、弥漫着酒肉与香料气息的宴会厅,如今只剩下死寂与灰尘。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将阳光与希望一同隔绝在外,只留下魔法灯炬投下的、摇曳不定的惨淡光影,映照着一张张惶惶不可终日的面孔。

男爵本人,如同一滩正在加速腐烂的肉山,几乎不再离开他那张象征着权力(如今看来无比讽刺)的高背椅。他原本油腻泛红的胖脸,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眼袋深重,瞳孔因长期恐惧而涣散。华丽的丝绸礼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满了食物的残渣和酒渍,散发着酸腐的气味。

他派去献礼求饶的护卫队长至今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起初,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或许那位“魔王”会看在他“珍贵”的礼物和谦卑姿态上,对他网开一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从各种隐秘渠道零星传来的、关于帝国与堡垒达成某种协议、并将他的领地划为“中立区”的模糊风声,这丝侥幸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迅速蒸发殆尽。

“他们抛弃了我……帝国……奥托那个老狐狸……他们全都抛弃了我!”阿泽尔猛地将手中攥着的、早已空了的金杯砸向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杯体凹陷,滚落在地毯上,连一丝回声都未能激起。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嘶哑的咆哮,咒骂着帝国的背信弃义,咒骂着魔王的残忍,咒骂着命运的不公。他抓起手边能碰到的一切——精美的瓷器、银质的烛台、甚至是从墙上扯下的油画——疯狂地乱砸乱扔。碎片四溅,昂贵的织锦被撕裂,整个大厅一片狼藉。

仆人们早已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仅存的几名护卫也面色木然,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是机械地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的降临。城堡的储藏室里,食物和酒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不是被享用,而是被男爵用于填补内心那无底洞般的恐惧与空虚。

“逃跑……对,逃跑!”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的脑海。他跌跌撞撞地冲向窗口,颤抖着想要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但手指触碰到厚重绒布的那一刻,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逃?能逃到哪里去?

帝国已经放弃了他,他若离开领地,立刻就会成为丧家之犬,以往得罪过的仇家绝不会放过他。而外面……外面是那片被魔王军掌控的、危机四伏的区域。一想到那些传闻中狰狞的兽人、诡异的黑暗精灵,还有那个能“抹除”天使长的魔王本身,阿泽尔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被自己献出去的精灵,莱拉莉丝。她现在怎么样了?是被接受了,还是被……他不敢想象她的下场,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落到魔王手中,会是怎样的结局。

对魔王军的恐惧,已经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他牢牢地捆绑在了这座他曾经作威作福的城堡里。他连踏出大门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在短暂的、毫无意义的发泄之后,他再次瘫软在椅子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他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的空洞。他招手让瑟瑟发抖的仆人送上更多的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在浑浑噩噩中逃避那无处不在的恐惧。

城堡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昔日的奢华与权势,如今都化作了沉重的负担,每一件精美的摆设,每一幅名贵的挂毯,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末路。

而在城堡深处,一间采光良好、却同样被低气压笼罩的房间内,莱拉莉丝曾经站立过的窗前,此刻空无一人。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离去时那冷静到极致的、混合着仇恨与决然的气息。她就像一颗被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暂时消失了踪影,但那泛起的、预示着变革的涟漪,却已悄然扩散开来。

阿泽尔男爵,这位曾经的边境土皇帝,如今已彻底成为了恐惧的囚徒。他被自己的贪婪、懦弱和对强大力量的畏惧,判处了无期徒刑,囚禁在这座他自己打造的、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等待着未知的、却仿佛早已注定的命运,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