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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雨夜掳影》

雨鞭子似的抽打着京城,青石板路积起浑浊的水洼,倒映着两旁屋檐下昏黄摇晃的灯笼,光影破碎扭曲。陈浩然撑着油纸伞,刚从城南书肆淘了几本前朝孤本残卷,书匣紧紧抱在怀里,步履匆匆。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砸在肩上,洇开深色的水痕。更深露重,寒意刺骨。

巷子幽深狭长,像巨兽的喉咙。几处灯笼早已被风雨扑灭,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哗哗的雨声,单调而喧嚣地统治着一切。

突然,急促的踩水声自身后响起,快得异常!

陈浩然心头警铃大作,猛地回头。几道黑影如同从雨幕中撕裂出来,带着浓重的湿气和凛冽的恶意,瞬间将他围住!油纸伞被粗暴地打落,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浇下,刺得他一个激灵。一只粗糙有力、带着铁腥味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下颌骨!

“唔!”窒息的闷哼被堵在喉咙里。书匣脱手,珍贵的残卷散落一地,顷刻间被浑浊的泥水浸透、污损。挣扎是徒劳的,几双铁钳般的手将他死死箍住,拖向巷子更深处一辆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的漆黑马车。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混着屈辱和惊骇的汗水流进眼睛。他最后瞥见的是领头者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年小刀最得力的打手,疤脸刘!马车帘子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车轮碾过积水,辘辘作响,迅速消失在暴雨织就的迷幕之中。

巷口,只剩那把残破的油纸伞在风雨中翻滚,以及满地狼藉、被泥水吞噬的书页。

“哐当!”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盏在陈文强脚边炸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在堂屋里焦躁地踱步。空气沉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压得几个垂手肃立的管事和心腹伙计大气不敢出。

“废物!一群废物!”陈文强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一个大活人!还是我陈文强的儿子!在自个儿地盘上让人给绑了?查!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谁干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猛地站定,布满血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刮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担忧而嘶哑:“疤脸刘!就是年小刀养的那条疯狗!他带的人!给我去找年小刀!现在!立刻!把他给我‘请’来!老子倒要问问他,想干什么!”

管家福伯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东家…年小刀…今天一早就带着几个心腹出城了,说是…说是回老家探亲…”

“探亲?”陈文强怒极反笑,笑容狰狞,“早不探晚不探,偏偏绑了我儿子的时候去探亲?好!好得很!给我派人盯死他城外的窝!一只苍蝇飞出来都要给我查清楚!还有,悬赏!放出话去,能提供我儿浩然确切消息的,赏银千两!能把人平安带回来的,赏银万两,外加城西那处三进宅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整个京城的地下暗流被这惊人的悬赏瞬间搅动。陈文强多年经营的人脉和撒出去的银子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在暴雨下的京城飞速铺开。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负责京郊小煤窑账目的老账房孙先生,顶着一头雨水,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难看,急匆匆地撞了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东家!东家!出…出大事了!窑上的账…账目…被人动了手脚!凭空…凭空多出来一笔五千两的支取!支取人…签的是…是您的名字!库里的现银…对不上数了!”

陈文强霍然转身,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儿子被绑的愤怒还未平息,这后院起火的阴招又至!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爬满了全身。他猛地抓住孙账房枯瘦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断骨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孙账房痛得龇牙咧嘴,但更多的是惊恐:“白纸黑字啊东家!票据都在!那笔款子…三天前就被提走了!库银…库银确实少了五千两!可…可您这几天都在城里,根本…根本没去过窑上啊!这…这是有人…有人要往您头上扣屎盆子啊!”

陈文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绑架!栽赃!一环扣一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手,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惊惶的脸。这绝不是年小刀这种地痞流氓能玩得转的手笔!背后…必然还有更深的黑手!

“查!”他咬着牙,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给我查那笔假账的经手人!所有碰过那本账册的!一个都不许漏!还有,煤窑那边,给我加派人手盯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趁火打劫,断了我的根!”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西木材集散地附近的一条背街小巷。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陈乐天浑身湿透,粗布短打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脸上沾着泥点,头发凌乱,正发足狂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气。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叫骂声紧追不舍。

“站住!陈乐天!你跑不了!”

“妈的!敢走私禁木!活腻歪了!”

“抓住他!打断他的狗腿!”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差突然闯进他刚盘下不久的小木场,不由分说就开始翻箱倒柜,最后竟从仓库最深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搜”出了几根包裹严实、明显属于皇家禁苑御用的金丝楠木!人赃并获!陈乐天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栽赃!是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当机立断,趁着混乱撞开一个官差,夺路而逃。一路奔命,慌不择路,冲进了这条迷宫般的狭窄巷道。

巷子越跑越深,光线也越来越暗。两侧是高耸的院墙,布满湿滑的青苔,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身后的追兵被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叫骂声也变得有些模糊。陈乐天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辨认方向。

就在这时,前方巷子深处,一扇破旧的、虚掩着的黑漆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皂衣、腰挎短刀的身影闪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显得鬼鬼祟祟。那人脸上有道醒目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疤脸刘!

陈乐天心头猛地一沉!年小刀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长满苔藓的墙壁阴影里,如同融入石缝的壁虎。

疤脸刘并未发现他,只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空寂的雨巷,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对着门内道:“看紧点!那小子是块硬骨头!等老大回来发落!别让他寻死,也别让他跑了!”说完,他匆匆带上木门,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才快步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

门内?看紧?硬骨头?老大(年小刀)发落?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陈乐天因奔逃而混乱的神经!一个几乎让他血液冻结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浩然!被他们抓了?!

巨大的惊骇和强烈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弟弟就在这扇门后!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疤脸刘的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从阴影里窜出,几步冲到那扇黑漆木门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砰——!!!”

腐朽的木门栓应声断裂!门板带着巨大的力量向内拍开,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门内是一个废弃的、散发着浓重霉味和灰尘气息的杂物院落。破败的厢房里,光线昏暗。陈浩然被反绑着双手,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嘴里塞着一团散发着汗臭和油腻味的破布。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墙角,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脸颊也带着擦伤,嘴角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显然经历了粗暴的对待和逼问。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面前两个看守他的泼皮,一个瘦高如竹竿,一个矮壮似铁墩。

“妈的,骨头真硬!老大问什么死咬着不松口!”矮壮泼皮啐了一口,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刚才他试图掰开陈浩然的嘴,反被狠狠咬了一口。

“等老大回来,有的是法子炮制他!”瘦高个阴恻恻地笑着,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陈浩然眼前晃悠,“小子,识相点,早点交代那老东西(陈文强)的把柄,少吃点苦头!”

陈浩然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身体因极度的屈辱和反抗的冲动而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父亲是煤老板,对方问把柄,必然是冲着家里的生意,尤其是那刚刚起步、潜力巨大的小煤窑!他们想诬陷父亲!这背后,绝对不只是年小刀!

就在这时——

“砰!!!”

惊天动地的踹门声如同炸雷般响起!木屑纷飞!

屋内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抖!

陈乐天魁梧的身影如同煞神般堵在了门口,逆着门外微弱的天光,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他双目赤红,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狼狈不堪的弟弟!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浩然!”一声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陈乐天没有任何废话,顺手抄起门边倚着的一根手臂粗细、满是木刺的破门栓,如同挥舞战斧,带着千钧之力,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瘦高个泼皮兜头砸下!风声凄厉!

“啊!”瘦高个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沉重的门栓狠狠砸中肩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他整个人像一截朽木般瘫软下去,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

“操!”矮壮泼皮反应极快,惊怒交加,拔出腰间的短刀,嚎叫着朝陈乐天扑了过来,刀锋直刺心窝!动作凶狠,显然是见过血的亡命之徒!

陈乐天刚刚一击用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眼看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要及身!千钧一发之际,墙角被绑着的陈浩然动了!

他不知何时,双脚猛地蹬地,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朝着矮壮泼皮猛撞过去!他用的是肩背,目标是对方持刀手臂的肘关节外侧!

“嘭!”沉闷的撞击声!

矮壮泼皮猝不及防,只觉得持刀的手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顶中,肘关节一阵剧痛酸麻,短刀瞬间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也被撞得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

“哥!小心!”陈浩然撞开泼皮的同时嘶声大喊,身体因反作用力重重摔倒在地,但他立刻挣扎着试图滚向掉落的短刀!

“好小子!”陈乐天精神大振,暴喝一声,抓住这电光石火间的空隙,猛地一脚踹在矮壮泼皮的小腹上!

“呃啊!”矮壮泼皮惨叫一声,如同虾米般痛苦地弓起身子,被踹得连连后退。

陈乐天动作不停,一个箭步上前,抡起那沾着血迹和木屑的门栓,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的后颈狠狠砸下!又快又狠!

矮壮泼皮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兄弟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陈乐天丢掉门栓,立刻扑到弟弟身边,手忙脚乱地撕扯他嘴里的破布,又去解那死结的绳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浩然!浩然!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别怕!哥来了!”

“咳…咳咳!”陈浩然吐出嘴里的破布,贪婪地呼吸着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空气,剧烈地咳嗽着,嗓子火烧火燎地疼。他看着大哥焦急的脸,脸上沾着泥水和血污,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我没事…死不了…”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被绑得太久,血脉不通,双腿一阵酸麻无力。

“快走!疤脸刘刚出去,随时可能回来!外面还有他们的人!”陈浩然强忍着不适,急促地说道,目光扫过地上两个昏迷的泼皮,充满了警惕。

陈乐天用力点头,扶起弟弟:“走!哥背你!”他不由分说就要蹲下。

“不用!”陈浩然咬牙,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扶着墙壁站稳,“我能走!快!”

兄弟二人互相搀扶着,踉跄着冲向那扇被踹开的破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魔窟。

然而,他们刚刚冲到门口——

“走?往哪走啊?!”

一个阴冷、戏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疤脸刘!他竟然去而复返!此刻,他正带着另外三个同样满脸横肉、手持棍棒短刃的打手,杀气腾腾地堵在了狭窄的院门口!冰冷的雨水顺着他们凶恶的脸颊滑落,眼神如同看着掉进陷阱里的猎物。

疤脸刘看着屋内倒下的两个手下,再看看互相搀扶、浑身是伤的陈家兄弟,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为愤怒而扭曲跳动,眼中凶光毕露:“好!好得很!陈老大!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找上门来了?正好!省得老子再去找你!今天,你们兄弟俩,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给我上!往死里打!尸体扔乱葬岗!”

三个凶悍的打手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凶器,如同三头嗜血的恶狼,一步步逼了上来!狭窄的门口被彻底封死,退路断绝!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雨水的腥气,瞬间将陈家兄弟吞没!

绝境!

冰冷的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在脸上,寒意刺骨。前有凶徒堵门,后是破败无路的死院!陈乐天将弟弟护在身后,魁梧的身躯绷紧如铁,眼神死死盯住步步紧逼的三个打手,以及门外疤脸刘那张狞笑的脸。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肌肉贲张,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准备拼死一搏。但他心里清楚,赤手空拳对付三个持械亡命徒,还要护着受伤的弟弟,几乎没有胜算!

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浩然。他的大脑却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肾上腺素狂飙!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扫过整个破败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