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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 > 第54章 曹府内部管理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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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像一片烧红的烙铁,烫得陈浩然直接从檀木椅子里弹了起来——他昨夜心血来潮,用Swot法分析的“曹府内部管理优化建议”,怎么会夹在今天要呈送内堂的例行公文里?

江南的梅雨季,空气都能拧出水来,黏稠得让人心烦意乱。陈浩然坐在幕僚公廨的窗边,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那点侥幸,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纸鸢,直直地坠了下去。他反复回忆,昨夜烛光摇曳,他确实将那份写着“优势、劣势、机会、威胁”的荒唐分析塞进了书匣底层,怎会鬼使神差地夹进了《江宁织造衙门物料采买旬报》的稿本之中?

“完了……”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那纸上虽未直言曹家亏空,但“内部耗损严重”、“外部依赖过高”、“政策风向潜在变动”等字眼,配上那些格格不入的矩阵图表,在任何一个稍有警觉的清朝官吏看来,都无异于妖言惑众,甚至包藏祸心。这已不是“怪力乱神”能搪塞过去的,往大了说,是窥探、非议上官,其心可诛!

他强作镇定,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必须立刻去找曹頫老爷身边的贴身长随,看能否在公文正式递上去前截回来。他刚站起身,同僚赵师爷捧着几卷文书踱步进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陈先生这是要出去?神色如此匆忙,莫不是有什么急务?”

陈浩然心里一咯噔,这赵师爷平日就因他偶尔的“惊人之语”而多有嫉妒,此刻绝不能让他看出端倪。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事,只是坐久了,活动活动筋骨。”说着,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又坐了回去,心里却如同架在火上烤。时机稍纵即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混合着现代管理思维与杀身之祸的公文,被小吏收走,送往了内堂。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陈浩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公廨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门轴的吱呀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甚至同僚一声不经意的咳嗽——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假装伏案疾书,实则笔下的字迹凌乱不堪,内容更是前言不搭后语。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预演着各种糟糕的结局:被厉声呵斥,逐出幕府,甚至枷锁加身,投入大牢……穿越以来积累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在此刻荡然无存。他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文字可成罪证的时代,他渺小得如同蝼蚁。

他不由得想起家族。陈文强沉稳,陈乐天机变,还有巧芸那丫头总能逗他开心。若真因此事获罪,会不会牵连到他们?自己记录的那些关于《石头记》的见闻,会不会被当成更大的罪证?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攫住了他。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想象压垮时,曹頫身边的一名心腹小厮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案前,低声道:“陈先生,老爷请您内堂说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该来的,终究来了。陈浩然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直裰,跟着小厮走了出去。他能感觉到身后赵师爷那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

内堂的气氛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曹頫坐在主位,手里拿着的,正是他那份要命的“Swot分析”。他没有看陈浩然,目光停留在那些古怪的词汇和图形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坐。”曹頫抬了抬手。

陈浩然依言在下首坐了,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椅子,脊背挺得笔直。

“此文,何意?”曹頫将纸张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优势(Strengths)”和“威胁(threats)”两个词,“这些弯绕字符,还有这方框图形,老夫闻所未闻。”

陈浩然心念电转,知道矢口否认或胡诌已无意义,只能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解释:“回老爷,此乃晚生……游历南洋时,偶从一西洋商贾处听来的粗浅法子。名为‘四方析辨法’,旨在从内、外、利、弊四个角度,条分缕析,以期对事务有个通盘考量。晚生愚钝,昨夜思及衙门采买诸事,一时手痒,胡乱写画,绝无他意。混入公文,实属疏忽大意,请老爷重重治罪!”他起身,深深一揖倒地。

他刻意模糊了来源,并将分析对象限定在“物料采买”这类具体事务上,希望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曹頫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堂内格外清晰。这沉默比直接的斥责更令人难熬。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外部依赖过高’,‘政策风向潜在变动’……你看得,倒有几分准。”

陈浩然心头猛地一跳,不敢接话。

“然则,”曹頫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此等标新立异之言,非但不能解惑,反易滋生事端!官场有官场的章程,做事有做事的规矩!你那些海外奇谈,日后休要再提,更不可形诸文字!切记,祸从口出,笔端亦能招灾!”

“是,是!晚生谨记老爷教诲,再不敢妄为了!”陈浩然连声应承,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曹頫这番话,既是警告,也透着一丝回护之意。他似乎并未深究那些分析背后可能指向的曹家更大危机,或许是不愿,或许是不能。

“下去吧。”曹頫挥了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将精力用在正经公文上。”

陈浩然如蒙大赦,再次行礼,退出了内堂。走出那扇门,他才感觉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虽然挨了一顿训斥,但总算是暂时过关了。

回到公廨,惊魂甫定,他立刻铺开信纸,用家族约定的密语,将今日之事简略告知了陈文强。他需要家族的智慧来分析曹頫的真实态度,也需要借助家族的力量,防备可能存在的后续风波。那个赵师爷,绝非善与之辈。

信刚送出不到半日,陈乐天竟亲自来了,借口送些时新果子,在幕僚院外与他短暂碰面。

“大哥让你宽心,”陈乐天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曹頫此人,并非蠢笨,他斥责你,或许正是为了保护你。如今盯着曹家的人太多,任何一点‘不同’都可能被放大。你那份东西,若落在别有用心之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曹頫按下此事,等于替你挡了一劫。”

陈浩然恍然,暗骂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他只想到曹頫可能的不满,却未想到这层政治权衡。

“另外,”陈乐天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小锦囊,“李卫李大人那边,大哥已派人去打点了,不会明说此事,但会让他知道你在曹府谨小慎微,偶尔有些书生气的‘不通世务’,并无恶意。这层关系,关键时刻能保命。”

握着那冰凉滑腻的锦囊,陈浩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家族的运作如此迅速而精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张保护网已经悄然织开。

傍晚回到租住的小院,妹妹陈巧芸竟也托人捎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信中除了照例询问他的起居,分享京中趣闻,还“恰好”抄录了几段前朝笔记小说里关于“言多必失”、“藏拙守愚”的故事,笔触活泼,用意却深。信的末尾,她写道:“哥,你常说‘红楼’一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今你身在局中,更需体会此中真意。且做那‘懵懂’人,观那‘热闹’戏,方是长久之道。”

读罢,陈浩然不禁莞尔,这丫头,用她特有的方式在点醒他呢。他将信仔细收好,心中郁结散了大半。

夜色渐深,他独坐灯下,复盘今日种种。惊险、后怕、庆幸、温暖,种种情绪交织。他提笔,在日渐增厚的私人笔记上写道:“今日方知,‘体制内’三字,重逾千钧。一言一行,皆在框束之中。创新是原罪,不同即风险。欲求生存,非仅凭才学,更需韬光养晦,深谙规则,乃至利用规则。家族乃吾之锚点,人情为护身符箓……前路依旧莫测,曹家大厦将倾,我这一叶扁舟,该如何自处,方能既观‘红楼’终局,又不致覆溺?”

他停下笔,吹干墨迹。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衙门里一名相熟差役压低的、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陈先生,睡下了吗?快开门,出事了!赵师爷他……他下午去了江宁知府衙门,刚传来消息,说……说您与京中被查办的‘南山集’案,似乎有些牵连!”

陈浩然瞳孔骤缩,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至喉咙口。赵师爷?南山集?这分明是诬陷!风波,并未平息,而是转向了更凶险的方向!他深吸一口气,走向房门,手按在门闩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