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
上海,私立医院产房外。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洁净气息,走廊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陆承渊站在产房门口,身姿依旧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正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颤抖着。
凌雅芙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出声安抚道:“承渊,放松点。你这都是当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怎么还跟头一回似的,紧张成这样?”
陆承渊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却不见初为人父时那种纯粹的喜悦与焦灼。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异常沉重、仿佛在讨论公司生死存亡般的语气,对他母亲说道:
“妈,你想多了。”
凌雅芙:“……?”
陆承渊抬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尽管它并不紧。
他望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产房大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紧张的不是生孩子这件事本身。”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极其可怕的预言,
“我紧张的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里面出来的,又是个儿子……”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凌雅芙,眼神里充满了“你懂的”那种绝望:
“万一……又是陆景行、陆景止那种款式的……魔、丸……”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充满了血与泪的教训。
凌雅芙被他这清奇的角度和过于生动的描述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两个孙子在家拆天拆地、在他们爸爸雷区疯狂蹦迪的画面……
陆承渊越说越觉得前景黯淡,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继续他的“灾难预演”:
“您想想,一个陆景止,加上一个陆景行,已经够组成一个拆家小分队了。要是再来一个……”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三个小魔头在家里上蹿下跳,联手对抗他这个“老父亲”的场景,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他颓然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要真是那样……妈,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想活了。”
凌雅芙:“……!!!”
她看着儿子那副生无可恋、仿佛不是等待新生命降临而是等待末日审判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拿起手包轻轻砸了他一下: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童言无忌!肯定是女儿!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小公主!”
陆承渊被砸了一下,没什么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忧患意识里。
他喃喃自语:“最好是女儿……一定要是女儿……老天爷,看在我被那两个小子折磨得折寿多年的份上,赐我一个贴心小棉袄吧……我愿意用陆景止和陆景行未来十年的零花钱来换……”
凌雅芙听着他这越来越离谱的“许愿”,简直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
“哇啊——!!”
一声响亮有力的婴儿啼哭声,清晰地穿透了产房的门板,传了出来!
生了!
陆承渊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是女儿!
一定是女儿!
他这段时间天天对着沐晚晴的肚子念叨“女儿”,各种“女儿好”的洗脑包疯狂输出,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的!
产房的门被推开,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恭喜陆先生,陆太太生了,是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小……公……子……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九天玄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地劈在了陆承渊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原本充满期盼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仿佛看到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未来。
公子……
又是儿子?
他的梦……彻底碎了!
陆景止、陆景行……要和这个孩子桃园三结义了!
陆承渊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喉咙,他猛地捂住胸口,身形晃了晃,差点真的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承渊!你没事吧?”凌雅芙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护士也被他这反应搞懵了,生了儿子不是该高兴吗?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陆承渊勉强站稳,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看破红尘般的悲凉和认命:“没……没事……我……挺好的……”
他接过护士手中的襁褓,低头看着怀里那张皱巴巴、红彤彤,依稀又能看到陆景止、陆景行影子的小脸,手臂僵硬得如同捧着个定时炸弹。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
三倍的“惊喜”,三倍的“快乐”。
陆承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累了。
真的。
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他抱着新鲜出炉的“三号魔丸”,背影萧瑟地走向病房,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要去赴死。
凌雅芙看着儿子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看看他怀里的小孙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至于嘛……多个儿子多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