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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万历中兴:朕的大明不落日 > 第160章 张居正的 “屠营” 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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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张居正的 “屠营” 令

宣府兵变的八百里加急奏报送抵内阁时,张居正正在核对漕运账目。桑皮纸在烛火下泛着青灰,“粮官赵老三被乱刀砍死”“士兵焚粮仓劫银饷” 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颤。他猛地将账目推到案边,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在 “万历六年漕运损耗” 的字样上晕开一团漆黑。

“备轿!去东宫!” 他抓起奏报就往外走,藏青色官袍的下摆扫过铜鹤香炉,带起的风让烛火剧烈摇晃,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这不是寻常的兵痞闹事 —— 宣府是九边重镇,拱卫着京城的西北门户,一旦兵变蔓延,蒙古人定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就算有戚继光的火器营、李成梁的骑兵,也堵不住这决堤的洪水。

东宫暖阁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正燃到第三段。朱翊钧刚看完戚继光送来的密报,上面画着新造的 “迅雷炮”,炮身缠着铁链,注着 “可连发五弹,专攻骑兵”。他用朱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正要让小李子把密报收进暗格,殿外就传来张居正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 张居正几乎是闯进殿的,玄色朝珠在胸前剧烈晃动,他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奏报被双手高高举起,“宣府兵变!粮官被斩,粮仓遭劫,再不下狠手,九边都会效仿!”

朱翊钧的目光落在奏报上,指尖先触到的不是 “兵变” 二字,而是 “欠饷三月” 的朱批 —— 那是宣府巡抚李汶的亲笔,字迹潦草,透着股敷衍的仓促。他想起去年冬天去太仆寺,看到的那些冻裂的军靴、打满补丁的棉甲,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先生请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张居正跪在地上的膝盖僵了僵。少年天子没有像往常那样问 “该怎么办”,只是将奏报摊在御案上,手指在 “欠饷三月”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掂量这四个字的重量。

张居正却没起身,膝盖在金砖地上重重一磕:“陛下!此风绝不可长!” 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强硬,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映出一片赤红,“宣府士兵敢擅杀朝廷命官、劫掠官仓,这是谋反!当即刻派禁军镇压,严惩首恶,屠营立威!让所有边军都看看,触犯国法是什么下场!”

“屠营?” 朱翊钧终于抬起头,烛光在他眼底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先生是说,把宣府的士兵都杀了?”

“首恶必诛,从犯严惩!” 张居正的声音不容置疑,“只有血流成河,才能让他们知道敬畏!当年安化王叛乱,若非武宗爷果断出兵,怎会有后来的安宁?”

朱翊钧没接话,只是拿起那份奏报,翻到记录士兵诉求的页脚。“求发欠饷”“换干净粮米”“严惩贪墨”—— 这三条用歪歪扭扭的墨迹写着,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他突然想起王二柱,那个在宣府城墙下冻得发抖的士兵,想起他怀里揣着的那半块干硬的麦饼。

“先生,”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张居正话语里的雷霆万钧,“如果有人欠你三个月工钱,你会不会急?”

张居正猛地一愣,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前倾。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 他是内阁首辅,月俸八十七石米,还有各种冰敬炭敬,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不发俸,家里的粮仓也填不满。可那些士兵……

“臣是文臣,食朝廷俸禄,理当为陛下分忧。” 他避开朱翊钧的目光,声音里多了些滞涩,“士兵守边,自有粮饷,怎可与臣相提并论?”

“可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都要吃饭。” 朱翊钧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却压不住他语气里的分量,“文臣饿三个月会急,士兵饿三个月就不会急?他们的老婆孩子在老家等着米下锅,他们的老娘在炕上等药钱,先生让他们怎么‘敬畏国法’?”

张居正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说 “军纪如山”“国法无情”,却看见御案上那份奏报 ——“赵老三私藏粮米五千石、白银三千两” 的字样刺得他眼睛生疼。那些士兵要的,不过是本该属于他们的粮饷,是那个粮官贪墨的零头。

“陛下,” 他的声音软了些,却依旧带着坚持,“纵有千般理由,擅杀官仓就是死罪!若不严惩,九边效仿,大明的边防就完了!”

朱翊钧走到他面前,将奏报递到他手里。“先生看看这个。” 他指着 “李巡抚一月内宴请蒙古使者七次” 的记载,“士兵在城上冻着,巡抚在府里喝酒;士兵啃带沙子的陈米,粮官在粮仓里搂着女人吃酱肉。这样的‘国法’,让他们怎么敬畏?”

张居正捧着奏报,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宣府官场贪墨成风,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李汶是他亲手提拔的,去年还在奏折里夸他 “治边有方”,如今看来,全是谎言。

“那…… 陛下想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犹豫。

朱翊钧转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九边图志》,在宣府的位置重重圈了个红圈。“传旨,召兵部主事杨镐。”

张居正愣住了。杨镐?那个在辽东跟着李成梁打过仗,因弹劾上司贪墨被降职的小官?他怎么会想到用这个人?

“陛下,杨镐只是个主事……”

“他懂边军,懂士兵。” 朱翊钧打断他,目光清亮,“他在辽东见过士兵冻饿而死的样子,知道他们要什么。让他去宣府,比派那些只会喊‘屠营’的将军强。”

他走到御案前,提起朱笔,在奏报上写下:“一、查抄李汶家产,充作宣府军饷;二、释放被裹挟的士兵,只捕首恶;三、杨镐暂代宣府巡抚,核查三年粮饷账目。”

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张居正看着那三道旨意,突然觉得膝盖有些发麻。他一直以为自己最懂如何稳固边防,却忘了最基础的道理 —— 士兵也是人,要吃饭,要活命,要被当人看。

“陛下,” 他终于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释然,“杨镐…… 确是合适的人选。” 他想起杨镐当年在辽东,用自己的俸银给士兵买棉衣,被言官弹劾 “收买军心”,那时他还觉得这年轻人太冲动,如今看来,那才是真正懂兵的心。

朱翊钧放下朱笔,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宣府的雪应该还在下,那些举着火把的士兵,此刻或许正蜷缩在粮仓里,抱着刚分到的白米瑟瑟发抖。他们不是天生的反贼,只是被冻饿逼到了绝路。

“告诉杨镐,”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不要血流成河,要的是宣府安稳。让士兵们知道,朝廷记得他们的苦,不会让他们白死。”

张居正躬身应道:“臣遵旨。” 他转身要走,却被朱翊钧叫住。

“先生,” 少年天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当年成祖爷五征蒙古,不是靠屠营立威,是靠让士兵吃饱穿暖,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张居正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重重应了一声:“臣,记下了。”

暖阁里只剩下朱翊钧和小李子。烛火渐渐平稳,在地上投下安静的光斑。小李子看着御案上那三道旨意,小声说:“万岁爷,您这样…… 会不会让张阁老觉得没面子?”

朱翊钧拿起那本《九边图志》,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的磨损。“面子不重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落进湖面的石子,“让宣府的士兵能睡个安稳觉,让长城下的百姓不再提心吊胆,才重要。”

他想起王二柱,想起那个十六岁的小石头,想起所有在边关默默忍受冻饿的士兵。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千里之外的少年天子为他们挡住了 “屠营” 的刀锋,但只要他们能活下去,能重新拿起武器守护长城,就够了。

“去,把内库的那批新棉衣调去宣府。” 他突然说,“告诉杨镐,先让士兵们穿上暖和的衣服,再谈别的。”

小李子应声而去,心里突然觉得,自家万岁爷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帝王了 —— 既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心肠。

而在宣府的城墙上,王二柱正抱着刚分到的白米,看着远处隐约的火光。刀疤老兵凑过来,递给他一块烤得焦黄的麦饼:“吃点吧,填填肚子。”

王二柱咬了一口,麦饼的香甜在舌尖弥漫开来,他突然红了眼眶。这是三个月来,他吃的第一口热乎东西。

“你说…… 朝廷会派兵来杀我们吗?” 他小声问,声音发颤。

刀疤老兵望着京城的方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不知道。但我相信,总有讲道理的地方。”

寒风卷着雪沫子吹过,却好像没那么冷了。远处的粮仓里,士兵们围着篝火,分享着分到的粮食,偶尔传来几句粗哑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他们不知道,一场关于 “屠营” 与 “安抚” 的较量,已经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落幕。他们只知道,今晚能吃饱,能暖和一会儿,这就够了。

而在京城的内阁衙署,张居正看着杨镐的任命状,久久没有落笔。烛火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跃,映出一片复杂的情绪。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想用铁腕铸就安稳,却忘了最坚固的防线,是士兵心里的归属感。

他提起笔,在任命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的墨汁饱满,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或许,陛下是对的。有些时候,温暖比刀锋更有力量。

夜色渐深,宣府的雪还在下,京城的月光却悄悄钻出云层,照亮了乾清宫的琉璃瓦。朱翊钧站在窗前,望着宣府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希望杨镐能快点到,希望那些士兵能早点穿上暖和的棉衣。

他知道,平息兵变只是开始,要解决边军的积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不怕。因为他明白,守住人心,比守住城池更重要。而人心,不是靠屠营能换来的,是靠一碗热饭,一件棉衣,一句 “朕记得你们”。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月光洒在御案上的《九边图志》上,宣府的那个红圈,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边关与京城,连接着帝王与士兵。

朱翊钧轻轻合上《九边图志》,转身走向床榻。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但今夜,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因为他知道,宣府的士兵们,或许也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