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携着夏末独有的清润,掠过“山海花田”的阡陌,曾经铺展到天际的绚烂花海,正循着时节的轨迹缓缓褪去盛装。虞美人的绯红花瓣被风揉成细碎的霞,簌簌落在田垄间,露出顶端日渐饱满的种荚,青绿色的外壳上泛着细密的白霜,像一盏盏悬在纤细茎秆上的玲珑灯笼,风过便轻轻摇晃;向日葵褪去了盛夏的热烈,沉甸甸的花盘垂向大地,金黄的花瓣枯卷如蝶翼,露出里面密密麻麻、饱满圆润的花籽,深褐的颗粒镶嵌在花盘中央,泛着油润的光泽;格桑花的粉白、淡紫花瓣早已零落成泥,枝头缀满了细小如星的种子,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老水手便扛着一个竹筐走进了花田,筐里整齐叠放着几个粗布口袋,袋面上用靛蓝染料印着简单的缠枝花纹,是绣娘特意为装种子缝制的。“今年的雨水匀净,种子长得格外饱满,得趁着这晴好天气赶紧收!”他放下竹筐,拍了拍口袋,声音洪亮如钟,“收完摊在院里晒干,一部分装仓留着明年播种,剩下的挑些品相好的,拿到镇上的集市去卖,也能给大伙儿添些收入。”
此时,谢怜和花城早已在田边等候,两人手里各拎着一把小巧的竹柄剪刀,臂弯里挎着竹篮。谢怜的衣摆上沾了些草叶,却依旧整洁素雅,他笑着弯腰整理竹篮:“三郎,你负责格桑花的种子,我来剪虞美人的种荚,这样效率能高些。”花城眸色温柔,指尖轻轻拂去他发间的一片落叶,点头应道:“都听哥哥的,小心些,别被茎秆扎到。”
小海娃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个绣着小狐狸的布口袋,那是他央求绣娘给自己做的专属种子袋。墨尾则叼着一个迷你竹篮,毛茸茸的尾巴翘得高高的,蹦蹦跳跳地跟在小海娃脚边,时不时用鼻子蹭蹭他的手背,像是也急着要帮忙收种子。“谢怜哥哥,花城哥哥,我也能帮忙!”小海娃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把最好看的种子都采下来,明年种在故事阁的院子里!”
大家迅速分工,热火朝天的收获图景在花田里铺展开来。老水手手持镰刀,身姿稳健,他找准向日葵花盘下方的茎秆,手腕轻轻一扬,“咔嚓”一声便将花盘割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里,动作娴熟利落。“这向日葵花盘可得轻拿轻放,”他一边忙活一边叮嘱,“里面的籽儿金贵着呢,掉在泥里就可惜了。收完后要摊在竹席上,薄薄铺一层,晒个三五天,等籽儿干透了,再用木棒轻轻敲打脱粒。”
谢怜蹲在虞美人花丛中,目光专注地挑选着成熟的种荚。他手中的剪刀锋利却不伤人,轻轻一剪便将种荚剪下,随即放进竹篮里,指尖动作轻柔,生怕用力过猛把种荚捏破。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光线下泛着晶莹的光泽。花城则站在格桑花田里,掌心向上,轻轻捋过花枝顶端,那些细小的种子便簌簌落在他掌心,他再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倒入布口袋中,偶尔有几粒调皮的种子蹦落在地,他便弯腰拾起,放进谢怜的竹篮里,笑着说:“给哥哥留着,明年种在窗边。”
小海娃也学着花城的样子,踮着脚尖在格桑花地里忙碌,他小小的手掌轻轻捋过花枝,虽然捋下来的种子里混了不少碎叶和枯草,但他格外有耐心,坐在田埂上,一颗一颗地把碎叶挑出来,再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小布口袋里。“墨尾,你看我采了这么多!”他举起口袋给墨尾看,脸上满是骄傲。墨尾蹲在他身边,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一旦发现掉落的种子,就用鼻尖轻轻推到小海娃面前,偶尔还会用舌头舔舔他的手心,惹得小海娃咯咯直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墨尾真乖,咱们一起收种子,明年让院子里开满格桑花!”
正午时分,太阳渐渐升到头顶,阳光变得格外热烈,晒得人脸颊发烫。就在大家略感疲惫时,绣娘带着几个姑娘提着食盒走了过来,食盒上盖着干净的蓝布,远远就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大伙儿快歇会儿,喝口绿豆汤降降温!”绣娘笑着把食盒放在田埂上的石板上,打开盖子,清凉的绿豆香瞬间弥漫开来,“这里还有刚烙好的芝麻饼,是用今年新收的芝麻做的,你们尝尝鲜。”
小海娃第一个跑过去,接过绣娘递来的芝麻饼,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掉渣,浓郁的芝麻香在嘴里散开,他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比去年的还香!绣娘阿姨,你手艺真好!”老水手坐在田埂上,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清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暑气。他看着竹筐里堆得满满的花盘和鼓鼓囊囊的布口袋,脸上笑开了花:“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强多了!你看这向日葵籽,颗粒饱满,格桑花的种子也多,明年咱们的花田肯定能开得更旺!”
谢怜和花城也在一旁歇脚,花城舀了一勺绿豆汤,吹凉后递到谢怜嘴边:“哥哥,慢点喝,别烫着。”谢怜张口喝下,眉眼弯弯:“三郎,你也喝,这绿豆汤熬得正好,不甜不腻。”两人相视一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意融融。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乡亲们又投入到忙碌中。大家合力将收回来的向日葵花盘搬到故事阁的院子里,摊在铺好的竹席上,花盘一个个排列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层金色的毯子。谢怜和花城则把虞美人的种荚和格桑花的种子倒进竹筛里,两人各扶着竹筛的一端,轻轻晃动,细碎的杂质从筛孔中落下,留下饱满干净的种子。小海娃也拿着一个迷你竹筛,蹲在一旁学着他们的样子,虽然动作有些笨拙,竹筛晃动得忽快忽慢,偶尔还会把种子晃出来,但他格外认真,时不时抬头看看谢怜和花城的动作,调整自己的节奏。
文书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账簿和毛笔,在院子的石桌旁认真记录着:“向日葵花盘三十二个,虞美人种荚一百五十六个,格桑花种子三袋……”他一边记一边和大家商量,“今年的种子品种全、质量好,除了留足明年的播种量,剩下的可以分袋装,贴上咱们‘山海花田’的标签,标签上再让绣娘绣些花图案,拿到镇上卖的时候,肯定能吸引不少人。”乡亲们纷纷点头赞同,小海娃举着小手提议:“还要在标签上画向日葵和格桑花!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咱们花田的种子!”大家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纷纷应道:“好!听海娃的,画上好看的花!”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余晖洒在院子里,晾晒的花盘泛着柔和的光。忙碌了一天,大家终于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家。小海娃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布口袋,里面装满了他亲手采摘的种子,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墨尾跟在他身边,尾巴上沾了几粒向日葵籽,时不时甩动一下尾巴,像是也在炫耀自己的收获。
回到故事阁,谢怜洗漱过后,取出那本《四季花事册》,翻开新的一页,提笔记录下今日收种子的情景,字迹清秀工整。写完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粒饱满的向日葵籽,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里,作为这一年丰收的纪念。花城则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忙碌起来,他从后院的菜地里摘了新鲜的冬瓜和青菜,又切了些瘦肉,煮了一锅鲜香的蔬菜汤。不一会儿,鲜美的味道便弥漫了整个屋子,勾得人食欲大动。
两人坐在窗边的桌旁,手里捧着温热的蔬菜汤,窗外的花田渐渐被暮色笼罩,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清脆悦耳。“三郎,”谢怜轻轻吹了吹汤勺里的汤,轻声说道,“看着满仓的种子,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踏实,就像看到了明年漫山遍野的花海。”
花城放下汤碗,伸手握紧他的手,指尖温热,眸中满是温柔:“这些种子是今年的收获,是乡亲们的心血,更是明年的希望。”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的花田,声音低沉而坚定,“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哥哥,一起播种,一起收获,看着花田一年比一年美,看着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
月光悄悄爬上夜空,温柔地洒在花田上,残留的花茎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今年的花期画上圆满的句号。远处的海浪声轻轻传来,与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温柔地萦绕在这片土地上,仿佛是与明年的花海许下的约定。谢怜望着身边眉眼温柔的人,心里满是安宁与幸福。原来最长久的美好,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与重要的人一起,在这片热爱的土地上,经历春种秋收,见证花开花谢,收获每一季的希望,将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充满期待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