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疾速飞舞,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视网膜屏幕。
户籍档案库深处,一个尘封的名字被高亮提取——钟浩,市立医院前护工,也是那名钟楼技工钟梁的孪生弟弟。
资料显示,三年前,兄长钟梁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车祸发生后,钟浩便以“精神受到严重刺激”为由申请离职,自此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常规的追查路径在此中断,但程兰没有停下。
她交叉比对了近半年内所有与钟浩社会关系网有交集的人员信息,终于,一张不起眼的电子签收单吸引了她的视线。
两个月前,一批管制级别的医用镇静剂被一个名为“钟浩”的人签收,签收身份是“家属代理”。
而那个收货地址,更让程兰感到一阵寒意——银行金库隔壁的物业值班室,正是保洁员日常巡检打卡的必经之地。
线索在此刻交织成一张密网。
dNA样本指向“已死”的钟梁,行为轨迹却牵出了失踪的钟浩。
程兰启动了行为轨迹与基因关联重建模型,海量数据在光幕中重组、碰撞。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结论在她脑中成型。
她立刻接通了林默的内部通讯。
“头儿,”程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因激动而产生的微颤,“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任务的两个阶段。”她语速极快地汇报着自己的发现:“兄弟二人从未真正分离。一个,钟梁,负责物理渗透,利用技工身份勘测、改造钟楼结构;另一个,钟浩,则作为‘记忆锚点’,长期在某个隐秘地点接受特定声波刺激训练。他们的目标是形成一个可远程激活的双重人格载体。钟梁的‘死亡’只是一个节点,用以激活潜伏在钟浩体内的备用人格。”
林默站在窗前,城市夜景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
他瞬间明白了敌人的真正图谋。
“跨体感知链,”他低声说出这个术语,与其说是解释给程兰听,不如说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通过高度相似的血缘基因产生共鸣,让处于不同位置的监听者与执行者,在特定频率下共享感官体验。焚烧拾音装置的仪式之所以被他们视为‘觉醒信号’,正是因为火焰燃烧产生的高频震动,同频触发了深植于兄弟二人潜意识中的某段童年创伤记忆。”
斩断这条生物链,必须用更原始、更具穿透力的“根频率”去覆盖它。
“程兰,”林默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把我们缴获的那套拾音装置带到技术部,重新编程。撤销所有干扰波指令,写入一个新的声波序列。”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掺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频率模拟我母亲临终前的呼吸声——缓慢,断续,混合着肺部积水特有的湿啰音。”
那是在他七岁那年,在老城里弄那间昏暗的房间里,连续三个夜晚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
那也是他亲手构建的“守夜人”感官预警系统,最初、最核心的校准基准。
夜幕深沉,被改造后的装置被无声地接入了市立图书馆的中央通风系统。
随着开关启动,一股人耳无法察觉的次声波,顺着盘根错节的管道网络,悄然弥散开来。
整片老城区的铸铁水管网,如同被唤醒的巨兽神经,开始发出若有若无的低沉嗡鸣。
两小时后,刺耳的警报划破了市立医院的宁静。
档案库监控中心显示,有人强行闯入了精神科的特级封存区。
林默带队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档案室门口。
尘封的空气中,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男人正疯狂地翻找着什么。
他正是档案中“已辞职”的钟浩。
林默等人破门而入的瞬间,钟浩没有反抗,只是死死攥住了手中一页刚撕下的病历残页。
林默开启真实之眼的视野中,钟浩头顶那代表着狂躁与危险的红光,此刻正像沸水般剧烈翻腾。
然而,当那段通过微型设备在现场播放的、缓慢而湿重的呼吸声响起时,他浑身一颤,眼中的癫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悲伤。
他像是回到了某个遥远的记忆场景,喃喃自语:“妈……你咳得好辛苦。”
林默一步步走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哥没死,他也听见了这声音——现在,轮到你们听我的了。”
钟浩彻底僵住,手中的病历残页滑落在地。
程兰上前拾起,借着战术手电的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宿主替换协议:当原体机能失效,继任者可通过特定声波诱导,深度唤醒内置的备用人格……”
就在她准备将残页装入证物袋时,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
她小心翼翼地从病历的纸质夹层中,抽出一张已经泛黄发脆的旧照片。
那是一张拍摄于1936年的市政工程奠基合影。
程兰的目光扫过前排的达官显贵,最终定格在后排角落里。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梳着那个年代流行的发式,面容清秀,眉眼之间竟与林默的母亲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胸前佩戴着一枚小小的胸牌,上面的职务清晰可辨:“声学环境监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