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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朔漠月 > 第四十六章 蛇毒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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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干涩的眼眶里,也缓缓蓄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她紧抿着失了血色的唇,声音微颤,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有的痛……我已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拓拔濬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谁狠狠地攥住了,他侧过脸,将滚烫的唇印在她微凉的手心,语气里仍带着一丝残余的埋怨:“连逐远和苍青都来不及反应……你怎么就能那么快?”

阿依努力回忆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看到那人举着刀子冲向你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清醒时……刀子就已经插进来了……”

拓拔濬心中剧震。他记得清楚,当时阿依离他尚有两三步之遥!要在那电光火石间挡在他身前,除了刻入骨髓的本能,绝无其他可能!而她此刻茫然的描述,更印证了这一点——那是超越思考、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守护。这让他愈发困惑:阿依能在生死关头,本能地以命相护,足见她对他的这份真心。可既然是真心爱他,又为什么要用麝香?

“夫君有心事?”阿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阴霾与迷茫。

“没有。”他嘴硬地否认。她为他伤重至此,气息奄奄地躺在这里,他怎能在这时用那些疑窦去烦扰她?

阿依伤在左肺,说了这一会儿话,气息已明显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她强撑着精神,目光直直望进拓拔濬躲闪的眼眸深处,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夫君有心事,所以早上不愿来见我,是吗?”这句话一出口,气息骤然紊乱,剧烈地呛咳起来,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拓拔濬本就尴尬万分,再见她因追问而咳喘得如此痛苦,心中更是被巨大的愧疚与怜惜淹没。他慌忙俯身,一手轻抚她起伏的胸口助她顺气,口中迭声安抚:“别急……慢些呼吸……”阿依痛苦地闭上眼,缓了好一阵子,那撕心裂肺的咳喘才渐渐平息,但人也彻底脱了力,连睁开眼皮都显得无比艰难。

拓拔濬心疼得无以复加,连忙柔声哄劝:“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且我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你睡一会儿吧!我保证你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那时候你精神好些了我再同你讲。”

阿依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沉沉坠入了昏睡。

等阿依睡熟了,拓拔濬起身去洗漱更衣,然而刚一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衣角仍被阿依几根无意识的手指紧紧勾缠着,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他心头一软,眼底泛起酸胀的暖意,俯身宠溺地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然后极其温柔地、一点点将自己的衣料从她虚弱的指间抽出。他替她掖好被角,在她耳边用气音低语:“乖,我去收拾一下,换件衣服,很快就回来陪你躺着,不然坐在床边睡一夜,浑身疼。”

熄了灯在阿依身旁躺下,拓拔濬牵着她的手,侧身而卧,在黑暗中描摹她轮廓的剪影,耳畔又响起她那句低哑的话:“有的痛,我已承受不起第二次了。”他知道致远的死,带走了阿依半条命,他一直想要的只是竭尽所能去熨平她的伤口,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一天成为她余生的命脉、成为她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肯失去的那个人。他原以为阿依不过是在中元节祭奠后才慢慢向他敞开一线心门,却没料到,于她而言,一旦认定,便是倾尽所有、焚身以火;她毫不迟疑地把整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他,让这份爱炽热得连呼吸都带着灼痛,让他成为了她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可当她默默地把这份至重至深的信任与依靠全然交付时,他在做什么?他在嫉妒她的初恋,在怀疑她的真心,在她劫后余生最需要他的时候避而不见。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一直自矜地认定,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婚姻里的感情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他从不相信自己真能赢得一份澄澈无垢的真心。他对阿依有爱,有欲,可骨子里依旧固执地认为,即使是感情也是可以摆上秤盘,用来交换的。既然他给不了阿依完整的爱,便理所当然地不敢奢求她的全心全意。甚至,他会卑鄙地宽慰自己——他能容忍阿依时常怀念致远,不过是拿她的旧念来对冲自己给不起的完整。所以当他知道阿依身体里有麝香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逃避,而没有去想为什么。而现在,阿依用她的生命告诉他,他错了。她给予他的,是她全部的光亮,澄澈得没有一丝阴影。而他自问,何德何能?

阿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或许是因为这一觉睡得时间够长,这次醒来时,她的精神比之前几次都要好。拓拔濬喂她吃完了一碗粥,刚想扶她躺下,她拉着拓拔濬的手,道:“夫君,我想坐一会儿。”

于是他轻轻托起她的身子,让她偎在自己怀里。正好对着窗外那方窄檐。一对燕子正贴着青瓦穿梭,雄燕叼来湿泥,雌燕细细抹平,泥点像墨珠滚在旧檐,翅影掠过,留下一抹清凉的灰蓝。拓拔濬望着忙碌的双燕,奇道:“天都凉了,它们不久就该往南飞,怎么还忙着补巢?”

阿依仰头,颊边贴着他衣领,轻声道:“不过是暂时离开罢了,等明年春暖花开,它们总要归巢的。”她指尖虚点着翻飞的燕影,“今年住出来的裂缝就得今年补上,要是留着不补,等到冬天寒风凛冽,霜雪交加,那小小的窝巢可就禁不住了。只有现在把洞缝补得严严实实,冬夜的寒风和霜雪才割不破它们的小窝,它们的小窝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寒冬——”她忽然转头,鼻尖轻触到他的下颌,话音轻柔,细腻的呼吸吹在他的颈上,“等明年春天暖风吹回来,燕子们就能回到这里继续生活,生养它们的小燕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