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个人,
来到一个新领域。
最先出现,并主动上前打招呼的人,
前三个一定会是,
一个友军,一个路人,
还有一个你。”
隔着透明军事防弹防爆玻璃,
况千岁浅浅勾着嘴角,
口型无声,吐出两个字——
敌人。
“我更喜欢你称我为对手,
永远无法打败,一生阴影的对手。”
“哦,你不配。”
凌镜海站在玻璃外,
五官恢复冷峻,没有情绪,
对她的挑衅浑不在意。
他重新回到位面角色的身体里,
没了一身百花竞春的刺绣衣袍衬托,
整个人没了气色,
冷得像沙漠极夜下的风化石。
并非冰雕那般冷清,
没有澄净,没有圣洁,
但仍然凉地刺骨,
浑身散发着无尽的沧桑与荒凉。
他的瞳孔极黑,
极致到,无论如何,
每一个被他使用的位面角色,
瞳色都只能是黑。
像能吸尽一切的黑洞。
所以即便周围站了很多人,
敢于直视他的,
只有隔着玻璃的况千岁。
“我封印了她的力量,你们看着弄。”
况千岁为捧场这句笑话,笑了很久很久。
直到研究员鱼贯进入玻璃内,
穿着白大褂,手持折射冷光的各种器械,
将她层层包围住,
她才隔空投给凌镜海一记不屑的眼神。
随后笑靥如画,
对口罩后两眼发亮的研究员们道,
“加油。
希望你们能令我满意。”
……
况姓,在况千岁还小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姓。
大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姓况的直系亲属凑一块,刚好一个镇。
有名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他们家,单独养了一个门派的道士。
只为况家祈福祷告,
只为况家卜卦问天。
这道士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
道家门派多,流派划分不一。
主要的,大约便是全真、正一、茅山、崂山这些。
大派人多名声广,信众不缺,香火不绝。
细化下去,小支小派,常常偏安一隅。
或孤山隐世,或乡野单院。
况家当年因缘际会,
于生死危难间,
救下一老一少两位道士。
两人恰是正一道门下,一支濒临断绝的小法脉,最后的传承者。
彼时况家家主,
见二人孤苦飘零,
脑袋一拍,
便在况家镇划了块地,
差人建了所道观,
让两位道长在此处定居。
“传道嘛,一样嘛,我们这里也可以。”
况家主粗憨大笑,
驳回了一老一少的谢绝。
“你们想救世,
是嫌我况家镇太太平了,
还是怕传不到信众?”
况家镇自建镇以来,
居民百姓便只信自己的双手,
脚踏实地,不搞封建迷信。
因为发展的好,
况家镇的人物质不缺,生活富足。
也因此吸引很多外来者,
每年最不缺就是各色传教者。
奈何,
一个镇的人,
都是亲戚。
从来都是听镇长的话,
总结过去一年的错误经验,
展望未来一年的发展规划。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能吃饱饭,挣到钱,过上好日子的东西。
教义?宣传?
谁要去听那劳什子的东西,
能换一包粮食,还是能多吃一顿鸡?
“你们心中已有道,不需我之道。”
“害,那你这话就不对哦,有困难哪能怂,要迎难而上!”
“心中有道便无需另改。道法自然,万千皆为道。”
“管他娘有没有道,再学一个咋了?多个本事多条路。多学个道就当多个技能傍身,将来饿不死。”
老道士着实无奈,
他自幼学道,
还不是差点饿死?
可他不敢顶嘴。
这况家镇的人,男的悍女的彪,
别回头一个没拒绝好,
刚救下他和小徒弟,
转脸又一言不合把他们弄死。
他一把老骨头,
更不敢拒绝得太用力了。
若再考虑小徒孙,
那,留下来,其实是最好的。
“那便留下。”
老道士颤颤巍巍从衣襟贴身口袋,
翻出一方布包。
从隔水的油纸到丝绸绣花的锦囊,
一层一层,层层包裹。
“我们也不白吃白住。”
待完全打开后,
定睛细瞧,
现出一枚黄纸古旧朱砂鲜红的符箓。
老道士定睛看向况家主,
打量了许久,
略浑浊的眸底,
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劳驾,
将此符埋在镇入口处,
可庇佑全镇人,出入平安。
可抵外敌入侵,妖邪退避。”
况家主两眼澄明,
闻言不作推辞,伸手接过,
“害,来都来了,送什么礼。”
转手,没焐热一秒,
当着老道士的面,又丢给一个年轻人。
对他和旁边几人吩咐道,
“去,镇子口给老子挖洞!
挖深点,埋好咯,
要是让狗刨了,谁家的狗老子揍谁。
你们几个也一并连坐!”
年轻人快速点了头,话过耳旁风,几个人一路嬉笑追打,跑没了影。
……
道观建成那天,况家主一句话,全镇人都过来道贺。
锅碗瓢盆、棉被布匹,
观里日用品大到床板八仙桌,
小到米油糖盐。
百家人,百家赠。
老道士笑得合不拢嘴,老泪纵横。
至于香火,
第一天,
所有人不管信不信,
都去给上香了。
香炉的香灰堆的又满又高。
五六岁大的小道士,
怀捧香支,
一开始还问,后面直接见人就发,
小模小样教训其人一本正经。
谁要是点香不对,动作不标准,能急得掉金豆子。
边包着两泡泪,边继续执着的发香。
当天晚上所有人聚集在道观外,
大街上摆满桌椅,
吃肉喝酒,像过年一样。
老道士被灌的醉醺醺,
况家主让几个人把他抬回观里,
结果老家伙撒酒疯,死活不下酒桌。
挖坑埋符的青年们费半天劲,
好不容易把人扛走,
刚到观门口,又被他挣脱跑了。
况家主喝得满脸赤红,
铁塔似的一个人,徒手把老道士拎起,
照着后脑勺就是一记反手抽,
“你瞅你这德性,
当道士怕不是酒品太差,娶不到媳妇才去当的吧!”
老道士哼哼唧唧,
手伸老长去够桌上的酒壶。
待况家主把他丢给几个青年,
又连忙手脚并用,
抱挂在况家主胳膊上,撒泼耍赖。
“我!我没有!”
老道士为自己的道心据理力争,
“我这是为你好!
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你这几天要有生死大劫,
今晚是关键,
不能离我五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