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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中世纪崛起 > 第八百九十九章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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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城,米兰宫廷那宏伟的轮廓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当亚特与贝里昂策马抵达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扇高达数英尺的包铁橡木大门——如今已是血迹斑斑,几具身着米兰战袍的尸体横陈在门前台阶上,被金禁卫军的士兵拖到两侧叠放。

大门外的广场俨然已成为一个血腥的屠场。被遗弃的兵器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凝固的鲜血将青石板染成深褐色,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死亡特有的腥气味。

一面绣着伦巴第公爵纹章的旗帜被践踏在泥泞中,旁边散落着断裂的长矛和破碎的盾牌。几处石砌花坛被掀翻,泥土与鲜血混合成暗红的浆糊,上面清晰地印着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

“伯爵大人,科莫尔大人已经控制了整个宫廷区域。”一位连队长上前行礼,甲胄上溅满的血迹尚未干透。他抬手示意身后严阵以待的士兵,“我们接管后立即封锁了所有出入口,正在逐一清查每个房间。”

亚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越过广场,凝视着这座象征着米兰权力的宏伟建筑。

宫廷外墙的白色大理石多处被砸出蛛网状的裂痕,一扇彩绘玻璃窗被撞碎,残留的玻璃碎片像牙齿的豁口般参差不齐。但在夕阳余晖中,宫殿整体的庄严依旧令人屏息——拱廊的阴影越发深邃,高耸的塔楼在天际划出冷硬的剪影,屋顶的金色装饰反射着最后的光辉,与地面的血腥形成刺目的对比。

“里面有多少抵抗?”贝里昂握紧缰绳,战马不安地踩着蹄子,似乎也被死亡的气息所惊扰。

“零星战斗,大部分守军已经溃逃,剩下些宫廷里的卫兵和吓破胆的仆人躲在里面。我们正在逐个房间排查,确保没有遗漏。”

亚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被集中看管的俘虏。男女仆役们蜷缩在一起,面色惨白;几个米兰士兵垂头丧气地跪在一旁,手腕被缚在身后,其中一人的肩甲被砍裂,伤口草草包扎的布条还在渗血。

最令亚特满意的是秩序。禁禁卫军的士兵们如同钢铁般立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有一人擅自脱离队伍,更没有出现洗劫的混乱景象。所有被搜出的财物都被集中放置在庭院中央,由专人登记看管——银烛台、丝绸挂毯、甚至一小袋散落的金币,都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却无士兵私自触碰。

“科莫尔大人严令,任何劫掠者立斩不赦。”连队长补充道,仿佛读懂了亚特的心思。

亚特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很好。”他声音低沉却清晰,“转告科莫尔大人,他做得很好。”

当他策马缓缓前行时,靴尖险些擦到一具面朝下的尸体。那是个年轻的米兰卫士,颈后的铠甲接缝处有一个精准的致命伤口——显然是背后突刺所致。亚特的目光在那伤口上停留片刻,随即望向洞开的宫廷大门。

门内的阴影深处,隐约传来士兵们搜查时的呼和声、脚步声,以及偶尔发现的躲藏者发出的惊叫。每一次声响都在宏伟的拱顶下激起回音,仿佛这座宫殿正在被迫吐出它最后的秘密。

贝里昂驱马靠近,低声感叹:“没想到科莫尔这个粗人,竟能把事情办得这般妥当。”

“正因为他是粗人,才知道暴力何时该止步。”亚特淡淡说道,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严格控制住的战场,“征服需要刀剑,但统治……需要秩序。”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宫廷大门,那幽深的入口仿佛巨兽的喉咙,已然被他们牢牢扼住。

“伯爵大人!”

当亚特一行人正打断进入宫廷时,科莫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只见他策马奔来,带起一阵混着血腥气的风。

这位军团长粗犷的脸上不见了平日的沉稳,而是变得眉头紧锁,一道汗水混着血污的痕迹从额角直划到下颌。他甚至没等战马完全停稳就翻身跃下,靴子重重踩在染血的石板上,几步跨到亚特面前。

“伯爵大人!”他的声音因急促而略显沙哑,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我们的人查了那些马车……全都上当了!”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交织着被愚弄的愤怒和办事不力的焦躁。

“马车里根本没有什么贵族!全是些换上华服的女仆和小厮,吓得瑟瑟发抖!那些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堆……”科莫尔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恼火,“……全是石头!还有破旧的家具、草料!连一枚银币都找不到!我们被耍了,彻头彻尾!”

亚特听罢,沉默了片刻。夕阳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染上一层冷硬的金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波澜,但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内心的震动。

伦巴第公爵的狡诈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金蝉脱壳,竟用如此简陋的障眼法,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玩了一出空城计。

“好一个伦巴第公爵,”亚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力,“倒是小瞧了他的精明和果决。”

他旋即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连串命令清晰而迅速地下达:

“科莫尔大人,立刻加派一个连队,彻底搜查宫廷每一寸地方!地窖、阁楼、夹墙,特别是可能存在的密道入口——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路径。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伯爵大人!”科莫尔重重应道,立刻挥手招来副手传达命令。

亚特转向身边的传令兵:“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巡逻队加倍,逐街逐户搜查可疑人员,任何试图躲藏或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还有,”亚特的目光投向北方城墙的方向,语气森冷,“立刻派快马传令给埋伏在城北的两支人马,告诉他们,狐狸可能已经钻出洞了。让他们把网撒开,密切留意任何从米兰方向逃出的车辆和人员,无论什么身份,一律扣押搜查!如有抵抗,就地格杀,但务必留下活口审讯。”

“遵命,大人!”传令兵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命令一道道发出,冰冷的效率迅速驱散了最初的意外。亚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最后看了一眼宫廷大门外那片狼藉的战场,随即调转马头。

“走,”他对贝里昂和科莫尔说道,声音不容置疑,“我们进去看看,这位公爵到底给我们留下了怎样一座宫殿。”

亚特率先踢马,走向那扇洞开的、幽深的米兰宫廷大门。马蹄铁踏在染血的石阶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仿佛敲响了又一场更深入狩猎的序曲。

贝里昂和科莫尔紧随其后,士兵们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为他们让出道路。宫殿投下的巨大阴影,缓缓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

米兰城西北区域,硝烟味尚未被黄昏的微风风吹散。修道院的钟楼沉默地矗立在昏黄的天空下,但周边的街巷却是一片狼藉。

战斗的痕迹在这里格外明显——断裂的矛杆、破碎的盾牌、以及那无法忽视的、泼洒在墙壁和石板路上的深褐色血迹,无不诉说着片刻前的双方厮杀的惨烈。

特遣队副队长道森转身拐进一条小巷,脸上混合着干涸的血污和疲惫的汗水,那身用以伪装的米兰守军衣甲早已被丢弃,换回了原本的装束。

他带着几名同样经历恶战、神情紧绷的特遣队士兵,穿行在这片废墟般的街区,最终停在了一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前。

此时,如同城中其他房屋一样,大门紧闭,门后的世界死寂得令人不安。道森用力敲响了门环,金属撞击木头的沉闷声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压抑的惊慌声——金属刮擦地板的轻响(那是长剑被匆忙抬起)、急促的呼吸、还有女仆极力压抑的啜泣……

可以想见,里面的人正如同惊弓之鸟,紧握着武器,恐惧地想象着破门而入的是胜利后前来劫掠的乱兵。

“是谁?”门后传来一个强作镇定的、苍老的声音。

“是我!道森!”道森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特征,“开门!”

门后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是如释重负的喘息和门栓被迅速拉开的声响。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管家那张写满恐惧和担忧的脸露了出来,他看到道森及其身后士兵的装扮,确认了身份,这才彻底将门打开。

门厅内,几名手持长剑的护卫稍稍放松了姿态,但眼神依旧警惕。几个杂役和女仆缩在角落,脸色苍白。

“道森爵士!谢天谢地!您终于来了!”管家如释重负,但声音还在微微发颤,“外面……外面怎么样了?那些野蛮人打进来了?”

“城破了,但现在没时间说这个。”道森打断他,目光快速扫过厅内,“雅克大人呢?他在哪里?我必须立刻带他去见大人。”

管家的脸瞬间又失去了血色,忧虑重新攫住了他,“老爷……老爷在你离开后就带着两个人去宫相府邸了!他说去去就回,可到现在……到现在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