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山庄。
吴澜安排的包场。
请注意,是包场。
照理说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就应该只有他们仨,顶多后面还有燕裔和甜豆。
谁曾想,突然出现了外人。
这侧面说明了很严重的问题,
众人的视线略微交错,表情或深或浅,各自按捺心思。
要么是吴澜的安排出现纰漏,他不诚实。
其实没有包场,或者说他没有包场的能力还是给朋友们说是包场。
停顿间失去了些许信任气息,空气略显紧绷。
再者更严重一点,山庄有人不听他的话。
给其他人放进来了。
这是很严重的管理疏漏。
整个管理层和服务层搞不好要大清理一批。
站在门口的人神情凝滞,对面的视线隐约带着戒备。
当然当下最严重的就是——此刻所有人的动作都因来客而出现骤停。
来的人是谁不好,众人短暂沉默,脸色各自有异,空气里浮现淡淡压迫感。
偏偏是,钱小草。
那个上午就给司郁难看的女孩子。
一阵轻盈脚步声从远处小径浅浅传来。
落叶碰触青石,脚步声音由远及近。
那声音如落叶拂过石板,带着微妙的节奏和刻意的柔弱。
树荫投下斑驳光点,气氛缓慢渗入新的紧张。
只见栏杆外侧,一道纤瘦身影缓步走近。
她裙摆微晃,鞋尖偶尔踢动碎石,周围空气仿佛更静了。
蹄音与碎石声磨合成背景,少女的笑意却像锋芒一样,
映出微光,
迅速割断了剩余的闲适气氛。
原本惬意的心境瞬间被打乱,
动物园里远处鸟音也变得遥远。
钱小草一身浅绿色秋冬连衣裙,裙摆垂落在膝上,隐约映出柔和的阳光。
左手拎着小包,袖口贴住手腕。
她梳着松散的发辫,脸上挂着温婉却过于刻意的笑,
发丝随着脚步微微抖动,眼神时有扫视探查。
脚步虚浮轻快,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鞋底接触石板的声音极轻,衣角随着步伐晃动。
“呀,你们怎么都在这呢?园区这么大,居然被我碰见了。”
她的声音透着故作亲昵,句尾略带收敛。
钱小草笑得甜蜜,眸子里漾着一层水雾,
额头细碎光亮,语调随动作起伏,听不出真实的亲疏。
刚好立在鹿园门口,手提着一只印花小包。
她略微倾身,自然挡住部分阳光。
张佳栋最先回神,皱了一下鼻子,眼中闪过短暂的不解。
手肘顶在座椅扶手,腕表滑至袖口下方。
他挠着脑袋,下巴微翘,
动作略感迟疑,目光在钱小草与吴澜之间游移。
“咦?你怎么进来的?今天吴澜不是说包场吗?”
他语气微扬,眉尾蹙动,忍不住低声问出心头疑惑。
“啊,这个……”钱小草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小女孩子模样。
肩膀细微一缩,手指张合收紧印花包带。
嗓音软糯细腻,唇角牵动略显迟疑,
气息仿佛在试图拉近距离。
“我跟门口的阿姨说了是吴澜的客人,还报了名字,所以她就让我进来了。”
话尾呼出口气,目光转向吴澜,暗藏着些调皮期待。
她刚说出口,就主动晃到吴澜身边,站得极近,
仿佛顺理成章归入熟人行列。
脚尖轻碰吴澜鞋跟,面容流转着少许依赖。
她的手指灵巧掠过耳侧碎发,皮肤莹白得近乎透明,
眼里藏着细致察言观色之后的自信。
额角汗珠微不可查地闪烁,对侧几人眼神对峙。
吴澜神情未动,手指缓慢卷起。
身形略微后仰,左手拇指在掌心旋转,
整个人笼罩在静谧压抑的氛围里。
他目光淡淡从钱小草脸上掠过,没有回应她的靠近,只维持着平稳的姿势。
椅垫被掌心轻压下陷,却始终未起身。
不笑也不怒,倒像是不甚在意。
桌角纸张轻微晃动,房间里的空气凝滞。
手指勒得小紧,下意识收住了往日温和的风度。
袖口折痕未展,全身动作变得干脆。
他看着司郁的脸色。
眼神有短促停留,欲言又止,避开钱小草的注视。
司郁则毫无反应,甚至没有抬眼。
腿搭在扶手上,坐姿半松散。
她指尖在椅沿滑动,动作轻柔。
半倚在椅背,手托着下颌,眉梢平缓,
侧脸藏在半散开的白发后方,视线固定在前方某只门外动物身上。
白发半扎,散发在肩头,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态度。
钱小草见无人接话,嘴角略微上扬,笑容像撒了糖一般柔甜。
她脚步放轻,鞋底几乎不发声,挨着鹿栏边沿站好。
她轻拍着裙摆,掌心顺着细腻的布料滑过,然后语气软软地对吴澜说道:
“我还以为你忘了叫我,澜哥哥。”
“澜哥哥”三个字刚落下,园内气氛顿时收紧,
光影静默在几人之间,各自动作微微停滞。
张佳栋咬苹果时动作一滞,牙齿贴在果皮上没能立刻落下,
眼睛瞪得溜圆,呼吸带点急促。
他把苹果举到嘴边,悄声吸气,像怕打扰到什么。
吴澜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脸上平整如初,目光持稳,
动作也并未因为气氛波动改变半分。
钱小草见吴澜始终不理,又故作疑惑,
微微歪头看向司郁,睫毛轻颤,眨眼时带了点试探:
“这不是司郁少爷么,咱们刚见过的,你们刚才做什么呢?鹿园真安静,好像只有你们在玩。”
她语气中含着轻快,视线往两人间流转,
求得回应,身形前倾,拉近距离。
司郁侧了侧头,眼神淡淡地斜睨过去,
目光冷静没有波澜,语调低而直接:
“观鹿,聊聊天。你想玩可以自己玩。”
她顿了顿,声音略重:
“当然安静,因为是包场。”
包场两个字从她口中出来时明显加重,
空气压低下来,鹿在远处踩着青草移动。
钱小草听完并不退却,反而挺直肩膀,高声带笑说道:
“鹿怕生,我刚才路过都不敢靠近,你们真厉害,能有这么多鹿围着。澜哥哥这个地方肯定是你安排的吧?”
这一声“澜哥哥”出口后,她目光专注贴在吴澜身上,
如同要将他搂进自己的队列里。
她说着又向前迈一步,裙角有些滑过湿润的青草,
阳光洒在那片区域映出色彩斑驳。
整个人像是带着晨露的小花,努力在众人身边站稳脚跟。
吴澜垂下视线,从张佳栋手里接过擦手的毛巾,
动作流畅地捏住一角,拇指不经意掠过绒面。
他握着毛巾,语气平稳地回应:
“鹿本就安静,不吵时它们会过来,谁在都可以。”
他的目光只在钱小草身上停留片刻,
很快收回,没有多余温度。
钱小草察觉到距离,并未后退,
反倒更用力靠近,嘴边笑纹清晰了一些:
“你真是懂动物,比我都会逗……上回你说要带我看小猴子,结果我没赶上,可惜了。”
张佳栋忍不住插话,嘴里塞着苹果片,
说话带点闷音:
“小草你来的有点迟了,要早十分钟还能看我抢香蕉跟猴子斗智斗勇。”
钱小草掩嘴轻笑,眨眼装作惊奇,
肩膀微微耸起来:
“真的嘛?佳栋哥哥,你都和猴子玩得起来,不怕它们打你吗?”
她细致地靠过去,在长椅边留出位置,
手里拎着小包,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着吴澜的举动。
张佳栋咧嘴,嘴巴牵出一点弧度:
“打什么打,跟猴子抢零食而已,也就是乐子。你要喜欢和猴子打架,下回多给你备点香蕉。”
666,好一个喜欢和猴子打架。
司郁嘴角轻扯,不经意浮现讥讽的笑意,
仅将手搭在椅沿,整个人懒散地靠着,没兴趣参与。
对于钱小草这些特意营造的互动,他看得明白,
却眼神略显倦怠,没有表现出兴趣。
钱小草眼波游移,又忽然凑近,将一只苹果递到吴澜面前,
指尖与他手背仅隔一线:
“澜哥哥,这个苹果特甜,你帮我切一下好吗?”
吴澜低头接过苹果,动作清爽利落地拿刀切果,
刀刃下苹果皮卷起,手腕在阳光下描出浅浅的影子。
他的面部神情没有变化,全程专注于手中的果子,
没有对四周回应。
钱小草专注地看着他修整苹果,又偷偷侧眼望司郁,
眼神里隐约闪现较劲的意味,空气中传递轻微压力。
司郁却保持原样,手肘抵在椅背,只闭目假寐,无动于她的策略。
可惜司郁始终无动于衷,正抵着椅背午憩。
苹果切好后,吴澜手里的刀刃还未收起,就顺手将切片推到盘边,指尖微微颤了下,动作干净利落。
他没和钱小草对视,只把水果往她方向一递,嘴角没有什么明显表情。
“给。”
指尖上还有些未擦净的水渍反射着窗外的光,略显斑驳。
钱小草轻轻捏过一块,动作很轻,指腹蓄意贴住吴澜掌心;
那一瞬间带着凉意的触感,在空气中停留不及一秒。
她旋即俏皮地扬声,语调里拖出娇柔尾音,还故意收紧肩膀,回头溜了一眼吴澜:
“谢谢啦澜哥哥!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都没理我微信。我有条信息一直等你看的。”
她声音低了点,螺旋卷起的发梢在手背边摆动。
说完后低头咬着下唇,眸光随意落在指尖,似乎局促。
吴澜静静听着,神情未见异动,只是手掌微微收紧。
“在忙山庄,手机经常放着,有事情你现在直接跟我说。”
他的声音平直,并无多余波澜。
几句话挑明距离,字符没有半点温色。
周围的空气仿佛随这句话稍沉,连光线都暗淡了些。
钱小草没再去追问,嘴角仍勉强维持着笑意,
但眨眼间神情幽深,似有意掩饰,肩膀收得又紧了些。
她弯起睫毛,笑仍在脸上,腰却往回收,
悄悄瞄向一直没说话的司郁,
用可怜兮兮的声音提问:
“司郁少爷你不觉得澜哥哥人特别温柔么?不管多忙都能帮小忙。”
司郁转动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一只手搭在膝头,不紧不慢地扫过众人,眼神毫无波动。
声音落下时,唇角勾起浅淡线条,像把情绪藏在骨架下:
“温不温柔你自己体会,跟我没什么关系。”
语气带出一丝轻淡,很快把距离拉远。
张佳栋坐不住,咧嘴一乐,
发出清脆响声,将气氛扯回些活力:
“哎,小草你别老缠着吴澜了。要不来跟我玩会儿?等会猛兽区你要是真胆子大,到时候给你拍照!”
他说着,把沾了泥点的裤腿拍散,蓬松尘土随着动作飘落。
钱小草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顿,
眼尾飞快一扫张佳栋泥泞的鞋和裤腿。
她扯出个细小弧度,声音抑下去些,眼神转开:
“我还是害怕凶猛动物呢。”
指甲无意识在裙角摩挲两下。
似乎对张佳栋有点嫌弃。
张佳栋只是哼了声,又拍拍膝盖,“啪”地自椅上弹起来,
步子在地板上落地,一边小跳着沿鹿园外围走圈,
衣角扬起点点灰,整个人不见懊恼。
周遭短暂安静,空气泛出中午的微热。
司郁靠在椅背上,眼睫低垂,
手指无声敲着手机,显得心不在焉。
钱小草感受到众人注意力转移,身形略微前倾,
更黏近吴澜,嘴里语气刻意软和,天真地提议:
“澜哥哥,我们待会可以单独去湖边喂天鹅吗?你都没陪我玩过。”
她揪着裙摆,看向吴澜,声音拖得长。
气氛瞬时静滞,连阳光投在木质桌面上的残影都不动分毫。
司郁低头手机抵住鼻尖挡住表情,
嗅闻掌间手机壳凉意,表情微隐不露,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嘴角拉出细微曲线,
无言的冷意缓缓流转。
她始终未抬头。
吴澜目光移向食指,没有对钱小草的靠近作任何回应,语调如往常宁静:
“我们都在一起玩,你要是想去湖边可以自己去。”
他说罢,站姿调整得端正,气场沉稳,
传达出难以贴近的冷静距离。
钱小草眼中光芒黯淡一瞬,下巴线条微蹙,下一秒又强作开朗,
一只手握着苹果片,另一手撑在身侧,慢慢贴近吴澜,
动作自然地又把水果送过来,试图借分享拉近距离。
“一起吃嘛……”
张佳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大条,
看着钱小草手里的苹果,惊讶道:“你手里这不是给鹿吃的嘛,这你也吃啊?”
钱小草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看着苹果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下意识去寻求吴澜的帮助,
结果吴澜把给她削剩下的苹果喂给在这边围观的小鹿了。
钱小草的脸在吴澜背后扭曲了一下,
张佳栋看见了但是没说话,
司郁看见,唇线松弛下来,笑意压在齿间,手指在屏幕上停驻,
瞥了一眼众人,忽然打断话题,把刚刚亮起的地图界面朝同伴晃了晃:
“下一站猛兽区,这会儿太阳正好,别拖太久。”
光亮灌进室内,把他的侧脸照得明暗交错。
张佳栋远远从鹿栏边绕回来,胳膊挥舞着,呼哨声划破屋内沉闷:
“走走走!狮虎等着咱呢!”
钱小草嘴角努力维持圆润,
忍着把手里那个苹果扔出去抛给远处的小鹿,
然后有些嫌恶地擦了擦手,
呼吸带着一点急促,声音轻下来:
“那……好吧,跟着你们一起。”
张佳栋已经小跑几步到远处,回头喊着,身形被日光拉成长影:
“快点,都来!谁落后了狮子肯定吃了谁!”
钱小草站在原地,手指绞了下包带,长睫遮住眼底波动。
她旋即望向吴澜,试图再次获得亲近的契机:
“澜哥哥,你帮我拿下包吧?”
她声音柔软,眼神里满是期待。
吴澜不是很情愿的接过包,语气平静地说:
“走吧,别掉了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袋口,确保拉链已经拉紧,这才转身准备起步。
钱小草终于如愿,脸上的笑意藏在嘴角几乎看不出来。
她轻轻眨眼,低下头,一只手理了理头发,肩膀微微往上一提。
司郁合上手机,动作流畅,指节轻敲一下手机边缘,
衣摆在脚步移动间被风吹起小幅度晃动。
她一言不发,只是淡漠地扫视前方,脚下踩实青石地面。
阳光从树影间穿透下来,落满她的侧脸。
四人一前一后从鹿园门廊穿过,门廊廊柱落下窄长阴影,
他们的影子也拉得很长。
脚步声偶尔碰到铺道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刮擦响。
鹿群分散在园中,
回首时只见远处斑驳鹿影缓缓消散,
草地上剩下断续光点。
逐渐靠近猛兽区,高耸铁篱下有风拍打栅栏的沉闷声。
空气显得干燥了些。
钱小草靠近吴澜,声音降得很低,
“澜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她说完抬头,看吴澜表情,小手贴着包带,指尖略微收紧。
吴澜握住手上的包带,指节收紧不易察觉。
他的视线掠过前方司郁的背影,仅停留一瞬,又收回。
唇边没有多余弧度,嘴角线条近乎纹死。
“另说。”
他们四人依次走进猛兽区,高墙后是深色铁栏,
地面由青石变成松软、略带潮气的泥土。
灰尘混杂湿气,鞋底偶尔陷进泥洼,
空气中的味道比鹿园沉重了许多。
铁栏内,斑纹的虎影在日光下轻缓徘徊,时而隐入浓密树荫。
金毛狮和黑豹各自蹲在暗处,不动声色。
呼吸间透出未明的压力,笼罩走廊。
刚进来,张佳栋就显得兴奋,双眼明亮,几乎要黏在栏杆上。
他边走边用掌心拍栏,还抬起下巴望狮圈,朝同伴挥手示意。
“那个!快看快看,这只狮子上次见我还冲我咬牙呐!”
他激动地说完,掌心继续轻拍栏杆,
似乎想吸引狮子的注意力。
猛兽只冷冷投来一眼,无动于衷。
不多时就转开头,沉进阴影里卧下,对外围的喧闹毫无反应。
司郁走在队伍中间,脚步比众人要慢半拍,神色懒淡。
风拂乱她额前白发,光影照得眉眼更显清浅。
她轻甩袖口,无意间带出零散的洒脱感,
整个人似在随时游离。
钱小草抬头看吴澜,借机又悄声贴近,声音刻意压柔,全然没有避讳。
他们距离极近,她话音有意高到足够司郁听见。
她先低声笑起来,拿腔作态地说:
“这里好多猛兽,好吓人……澜哥哥你一定要保护我呀。”
说时目光飘向吴澜,唇边残存着试探和娇怯。
吴澜侧过头,身体自然往外避开半步,眉梢平直,没有回应她亲近的示好。
他只是用一贯的语气答:
“动物圈养区很安全,没什么害怕的,你要实在害怕别太靠前就行了。”
他说时,眼神静止,仿佛对谈话并无兴趣,
彼此间的距离一下拉得更远,
连站姿都藏着拒绝。
周围的空气也显得更稀薄了些。
钱小草嘴边的笑僵了片刻,唇角勉强维持原状,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没再盯着吴澜。
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拉了拉吴澜衣袖,
小动作几乎隐在人群里。
“那你别离我远啊,一会儿如果狮子叫,我肯定会吓得摔倒。”
她说罢嗓子有轻微颤抖,刻意带着撒娇的尾音。
站在栏边的司郁,闻言撇过头,表情隐约浮现不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她抽出手机,拇指点亮屏幕,调整角度专心给黑豹拍照。
肩膀微晃,头发贴着脖颈,被风吹得飘起。
镜头里黑豹半眯着眼,静静伏地。
司郁的眼神里多了一份疏远,她语调懒散:
“你要真怕,就别来了,没人非要你跟。”
钱小草背脊绷紧,睫毛低垂。
听司郁的话,只愣了片刻,便又换上甜美的表情。
她调整呼吸,口气回归先前那种温柔,微笑着朝吴澜靠近:
“澜哥哥最心细了,都懂我~”
吴澜没有回答,脸色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他将包顺手搭在臂弯,
目光游走于周围,并未再与她对视。
张佳栋绕栏杆一圈,步伐急促地赶回来,气喘微粗。
他手里捧着跑去找工作人员买的爆米花,热气还未散尽,边端边笑着说:
“你们胆子太小了吧?这狮子哪敢咬人。”
话音落下,他随手抓了一把爆米花,朝狮圈里面扔去,“你们看它抢不抢!”
猛虎闻声一动,爪尖收紧地面,低吼着扑向铁栅,
粗重的呼吸透过兽栏传来。
爆米花碎渣被风带起,飞散在混杂青草气味的空气中。
张佳栋夸张跳开,胳膊挥得很高,朝人群晃了晃身,
“看没?哥的操作!”
说话间他已经退到更安全的位置,双脚摩擦着地面站定,嘴角还挂着没收回的笑。
钱小草身子一抖,下意识伸手抓住吴澜的袖口。
掌心攥紧布料,指关节发白。
她做出生涩的受惊模样:“好可怕……”
声音没底气,眼睛却悄悄瞟向吴澜的脸。
吴澜只微微偏头,将手腕从她指缝间抽出,袖口滑开后顺势后退半步。
他动作克制利落,在她伸出手前就让开,没有给她停留的余地。
不适之情溢于动作之间。
司郁倚着栏杆,重心略向一边偏去,视线没有离开猛虎,冷冷道:“幼稚。”
话音落下,她手指轻点在栏杆上,嫌恶表情掩藏不住。
张佳栋就是个神经病,有的时候。
张佳栋跃跃欲试地往熊区方向探头,
嘴角刚扬起来就被司郁一句堵住:
“你闹够没有?动物被吓坏了会应激的。”
“就算这是猛兽,也别太闹了好吗。”
这些猛兽都圈养许久,丧失部分野性,一直挑衅也不好。
司郁压低眉眼,将手机转进掌心。
张佳栋“啊”了一声,嘴里蹦出片刻无措。
他大拇指搓着鼻尖,肩膀耸了两下:
“欸,说好的出来散心,搞得跟考试似的。”
语气里有点抱怨。
司郁不为所动,懒得理会,只抬了抬下巴:
“你自己玩去,别耽误我们看风景。”
话音未落,她已把手机塞进口袋,动作慢条斯理,
步伐悠然地踩上木栈道,双手插兜,沿途光影落在肩头,身形越发潇洒。
钱小草见状不松口,仍把握机会扯住吴澜胳膊不放,
“澜哥哥,我们去湖边看看嘛,这里空气好闷。”
声音娇软,尾音微扬。
短暂对视里,她眨了眨眼,眼中隐有暗示,像是在挑衅什么。
她的邀约含着柔弱与目的,尽力营造两人独处的氛围,唯独吴澜依旧淡然。
司郁听到动静,唇角抽出不屑的讥笑,视线一点未飘回来,径直朝出口迈步:“无聊。”
脚步干脆利落,白色发尾在背后荡出一道明显的弧度,
被阳光照得格外刺眼。
张佳栋看到司郁加快脚步,连忙喊了一句抢先追上:
“司郁,等等我!这狮子不理人,湖边还有野鸭能撵,哈哈哈——”
话未说完,人已经拔腿跑远。
张佳栋内心还是有分寸的,从司郁的神情隐约猜出对方情绪,
没再逗留,果断跟着司郁往出口走去,
与原先的方向背道而驰,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园区的嘈杂声逐渐淡去,只留下钱小草和吴澜站在原地,
四周合着偶尔猛兽的低吼和青草气息,空气带着动物园特有的潮湿和沉闷。
钱小草缓缓收回手,垂下眼睑,长发垂落遮住大半表情。
她略做停顿,装作落寞,却又咬着牙迈前半步,声音削薄:
“澜哥哥,你真的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吧?从高中到现在,哪次不是我主动……你总这样冷冷淡淡,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她指间攥着裙摆,指甲快陷进布料,站姿绷得很直。
吴澜被她这样堵住,沉静地抬眼,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始终平稳,看不出起伏。
气息收敛,身侧的手指,触感冰凉。
许久,他微微起唇,话语温柔又隔绝距离:
“你喜欢的,也许只是你的坚持和幻想——不是我这个人。”
声线不疾不徐,仿佛陈述事实,没有波澜。
“我已经明确拒绝你很多次了,我不想再说了。”
话音刚落把小包还给了她,
看样子意思是不愿意再帮她拿包。
钱小草僵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渐渐垮下。
假意的小动作全都失去效用,在吴澜平淡冷清的注视下变得毫无意义。
她咬住下唇,眼中浮现犹豫,还未来得及组织下句话。
林荫深处,盖过树影的,是张佳栋拖长的呼喊:
“喂,快来,你们再不来,司郁走掉了啊!”
声音在树下回荡,伴着零星鸟鸣。
钱小草余光偷瞄司郁的背影,那抹洁白远离队伍,被阳光拉长。
她捏紧小包,肩膀微微提起,却还是强撑出笑容对吴澜开口:
“……澜哥哥,你打算追过去么?”
嘴角的笑掺杂几分倦意,嘴型撑得勉强。
吴澜收敛神色,把目光收回,嗓音清淡:
“我确实得追过去,你自便吧。”
说着先行迈步,鞋底踏在栈道木板上发出几下闷响。
钱小草没有退路,只能将小包拎紧在手,
跟着他的步伐往出口赶去。
两人无言。
走廊间风吹动树梢,偶尔有草涩味钻入鼻腔,空气里带着午后的热度。
钱小草在一个岔口轻轻停住,声音比之前更低:
“那你今晚,有空陪我吃饭吗?我……一个人挺难过的。”
尾音消散在风里,她双手紧拢在一起,大气不敢喘。
前方,司郁的身影已被树荫拉得幽暗,就要淹没在出口尽头。
吴澜脚步微顿,几乎听不到的轻叹后,才用极低的声音答道:
“我晚上要和长辈们一起吃饭你知道,我要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