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贾老板听了秦浩峰的话,顿时就变了脸色,原本还笑眯眯的脸上,瞬间就布满了不悦,“方琮还没有名气?”
贾老板撇着嘴,用一种略带轻蔑的眼神看着秦浩峰和柱子,“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方琮是谁呀?他可是张宗苍的弟子,你们知道张宗苍......”
贾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柱子给打断了,“贾老板,我们知道,”
柱子连忙笑着说道,生怕贾老板生气,“张宗苍,是四王中王原祁的徒弟,这方琮就是他的徒孙呗!”
柱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生怕贾老板听不明白。秦浩峰也在一旁连忙点头附和道:“对,王原祁的很多学生进入宫廷,成为供奉画家,张宗苍就是王原祁的再传弟子,而方琮应当算是王原祁画风的第三代传人。”
为了让贾老板更加明白,秦浩峰还特意补充道:“由于画家张宗苍的绘画,深得乾隆皇帝的喜爱,其作品被收入《石渠宝笈》诸编最多,达一百六十一件,故而张宗苍的弟子方琮紧随其师先后进入宫廷作画,是顺理成章的事。”
贾老板听了秦浩峰的话,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你们知道,还怕啥呢?这多好呀!!”
“但是吧......”秦浩峰看着贾老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方琮几乎没有几幅,大家都不知道他呀,咱们知道有啥用?”
秦浩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知道贾老板肯定不高兴了,但还是不得不把话说清楚。他心想,这要是买回去一幅没人知道的画,那可就亏大了。
贾老板听到秦浩峰这么说,转念一想,这两人说的也有道理,外面知道方琮的人可是不多。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行行行,我再给你们拿一幅,这还不简单么!”
说完,贾老板就转身走到柜子旁,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他一边找,一边嘟囔着:“真是的,好东西那么多,你们竟然看不上眼,真是没眼光!”
过了好一会儿,贾老板终于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卷轴,他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放到桌面上,然后笑嘻嘻地看着秦浩峰和柱子,说道:“我跟你们说,这可是好玩意!”
贾老板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他希望能从秦浩峰和柱子的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
桌上铺开的卷轴,不过尺许之宽,二十余厘米间,却盛放着一片牡丹盛景。画卷长度堪堪五十厘米,窄长而轻盈,于有限寸幅中,竟能容下如此丰富的意趣,实在令人称奇。
细观之,一株牡丹自画卷左侧蜿蜒而出,枝干瘦劲,墨色淋漓,仿佛带着晨露的湿润。枝上花苞初绽,几朵盛放的牡丹层层叠叠,花瓣轻盈如薄纱,色泽由深转浅,晕染得活了般,恍若春风拂过,便能嗅到那若有若无的馥郁花香。
这幅手卷虽小,却精妙非凡。上方正中,乾隆帝御题的“艳芳别致”四字,笔力道劲,金钩银划间透着皇家气度。下方钤印七方,依次排开:先是一方“石渠宝笈”,朱文勾勒,沉稳有力;紧随其后,“宝笈三编”与“三希堂精鉴玺”两印紧随,印色鲜亮,昭示着此作曾入宫珍藏。再来是“宜子孙”一印,寄托了帝王希冀画作传之久远的愿景。右旁两印,“乾隆宸翰”与“嘉庆御览之宝”,一前一后,遥相呼应,彰显着这双朝帝王对同一作品的青睐。
张若霭 牡丹 手卷
目光右移,画卷右下角,四枚鉴藏印赫然在目。“解齐世五鉴定”,朱文细瘦,透着鉴定者的严谨;“范阳郭氏珍藏书画”,白文舒展,流淌着收藏家的喜爱;一方朱红色的“慈豁严氏筱舫考藏金石书画之印”,字体圆润,似乎诉说着严氏家族的文人情怀。
最后,两行小字静静躺于画卷下方:“严筱舫、郭世五递藏”。严筱舫的书法娟秀灵动,郭世五的则更显古朴庄重,二人之名,一左一右,如同这双印一般,守护着这幅珍贵的牡丹图卷。
秦浩峰和柱子盯着桌面那幅牡丹手卷,目光在画上流连忘返。这牡丹色泽明艳,笔触细腻,形态雍容华贵,一看便是上佳之作。二人凑近细看,连画上那些藏印也挨个辨认了个遍,眼神里满是专业审视的意味。
“嘿,我说——”贾老板眯着眼,观察着俩人的表情,见他们半天没吭声,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你俩这眼神儿,是看明白了还是完全没谱啊?”
秦浩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抬头跟柱子交换了个眼神。柱子也一脸茫然地回望着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抿了抿嘴。
“咳咳,”秦浩峰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开口,“贾老板,这画吧,确实画得挺漂亮,一看就是真迹。”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摩挲着画卷边缘,“这藏印也没毛病,都是宫里出来的玩意儿,地道!”
柱子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伸手指着画卷上那朵盛放的牡丹,“您瞧这牡丹,颜色鲜亮,形态逼真,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他边说边用拇指轻轻抚过画中牡丹的花瓣,似乎想触感确认一番,“就是吧……”
“就是啥?”贾老板挑了挑眉,明显被勾起了好奇心。
柱子挠挠头,面露难色,“就是……这作者名字,有点陌生啊。”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您瞧这画工,这意境,绝对是大家手笔。”
“可这'张若霭'……原谅我们孤陋寡闻,真没听说过。”
“张若霭?”贾老板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不知道张若霭?!”
秦浩峰和柱子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两人脸上写满了真诚的无知。
“哎呦我去!”贾老板猛地一拍大腿,他瞪着这俩小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们俩不是干这行的吗?啊?这都能不认识?”
他指着画卷,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张若霭啊!”
见两人还是一脸茫然,贾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要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得得得,我跟你们说说吧。”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始介绍起来,“张若霭,康熙五十二年人,字晴岚,号景采,又号炼雪道人、晴岚居士、蕴真阁、梅花纳、炼雪道人。”
“安徽桐城人,听说过桐城派吧?就是那个以方苞、刘大櫆、姚鼐为代表,主张文章要'义法'兼备的那个桐城派!”
秦浩峰和柱子重重点点头,这自己还是知道的。
贾老板顿了顿,看着秦浩峰和柱子,见两人点头,才接着说道:“这张若霭啊,就是桐城派的传人,而且背景硬得很!”
“他祖父张英,父亲张廷玉,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大学士,在雍正、乾隆两朝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两人更直观地理解张若霭的身份,“你想啊,这样的家庭背景,从小接触的都是文人雅士,接受的教育也是最好的,能画出好画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
雍正十一年,岁在癸丑,殿试大比。金榜上墨香未褪,张若霭的名字便赫然列于二甲之首,赐进士出身。未待他自翰林院散馆,圣旨已下,特授编修之职,恩宠有加。彼时,御批亲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又召入南书房行走,张若霭心头既惊又喜,深知此乃天恩浩荡,却也暗感朝堂险恶,风云莫测。
入直南书房后,他每日伴驾草诏,批阅奏章,笔走龙蛇间,文采与书法俱佳,渐渐崭露头角。数年后,他由礼部侍郎一路擢升,最终官居礼部尚书,恩赐袭爵,衣锦还乡之时,族人皆叹其少年得志,风光无限。
然而,张若霭于书画一道,更是天赋异禀。他尤擅花竹、禽虫之绘,初宗王毂祥,继而又取法周之冕,将两家笔意融会贯通,自成一家。每每一卷在手,他总是凝神屏息,以细笔勾勒,淡墨晕染,力求形神兼备。观者无不称其画意清新,生气盎然。
除却仕途顺遂、艺苑淹通,张若霭更有幸参与编纂《石渠宝笈》,目睹宫中秘藏书画精品,眼界大开。他亲手鉴定、记录,于字里行间流露对前人杰作的倾慕与敬畏。
乾隆十一年,帝命西巡,张若霭亦在其列。一路风尘仆仆,眼看江山秀丽,正要回程之际,却忽感风寒入骨。圣上念其勤勉,许他先行回京调养。岂料归途之中的马车颠簸,竟成了他此生绝响。年方三十四,这位天赋异禀的才子便病殁京邸,朝野震动,噩耗传遍江淮。
帝哀其早夭,赐谥“文信”,聊以旌表其一生功绩与才华。而张若霭生前所留诸作,诸如《岁寒三友图》之清逸、《圆明园四十景图咏》之精妙、《仿王元章疏影寒香图》之传神,皆赖《石渠宝笈》记载,得以千载之下,传诸后世。
“这么有名的人不知道?你们俩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贾老板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浩峰和柱子,“这张若霭啊,当年也是名噪一时的人物,你们竟然没听说过?”
“有名么?贾老板,你说的‘有名’,是哪个层面的‘有名’啊?”柱子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贾老板,咱们实话实说,那你说他有名,还是四王有名?”
“人家可是正统画派,还是郎世宁有名?那可是宫廷御用画家,名气大的吓人!”柱子故意拔高了嗓门,似乎想让整个店里的人都听到。
“就是,贾老板,”秦浩峰也帮腔,朝着贾老板努努嘴,脸上带着一丝坏笑,“你认为有名没用呀,得市场上认为他有名才行!”
“咱老百姓认的是四王,是四僧,是唐伯虎,是祝枝山!你出去问问,谁知道张若霭是谁?他的画谁家有?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可不是么?贾老板,你这眼光也太独特了吧?”柱子在旁边抱着肩膀,脸上写满了嫌弃两字,“贾老板,我们哥俩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不能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跟我们合作,你也能多赚点不是?”说着,柱子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什么四王王石谷,王鉴,王翚,王原祁的;什么四僧的,石涛,八大山人,弘仁,髡残,都行!”
“实在不行,你给弄几张唐伯虎的,我们也不嫌弃!”
贾老板被柱子这一连串的要求给噎住了,不满意的白了柱子一眼,没好气地说:“柱子,我说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四王四僧的东西,现在都是天价,我能轻易拿到吗?就算我能拿到,我用得着跟你们合作卖?我自己不能卖么!”贾老板心里暗骂,这两个家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想空手套白狼啊!
“你卖的当然没有我们价格高!”秦浩峰在旁边笑嘻嘻地接话,脸上带着一丝狡黠,“贾老板,你想想,是你这小店出名,还是我家店出名?”
“那卖的价格能一样么?”说着,秦浩峰把肩膀一抱,二郎腿一翘,“贾老板,我们这可是为你好,你可不能糊弄我们哥俩。”
“要不然,等我哥回来,我就跟我哥你糊弄我们哥俩,让我哥自己来找你要!”
听秦浩峰这么说,贾老板被这俩小子气笑了,随后无奈的摆摆手,“你们两个小滑头,简直比陈老板还难缠!”
顿了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我去后面给你们找两幅压箱底的好货,外加这两幅,搭配着,总行了吧?你们可别再挑三拣四了!”
“没问题!成交!”秦浩峰和柱子同时笑着开口,用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贾老板你放心,只要东西好,我们一定都给你高价卖出去!”
“保证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的钞票飞进口袋。
“你们俩小子!”贾老板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在这等着,别乱动我的东西,我去后面屋里还有几幅收着的好东西,我去拿来给二位爷瞧瞧!希望你们能满意吧!”
说着,贾老板转身,朝着后面的房间走去,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这两个家伙榨干了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