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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千金买壁不觉贵,刁蛮小姐难招架

天蒙蒙亮。

宗府后院,假山旁的空地上,一堵带着新鲜泥灰茬子的墙壁,被数十名精壮工匠用厚实木架和粗麻绳小心翼翼、四平八稳地固定住。

正是醉仙楼外那堵承载着两篇惊世诗作的墙!墨迹犹新,在晨光中散发着狂放不羁的气息。

管家陈伯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手里捧着一卷墨迹未干的契书,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他小跑到站在墙前、一夜未眠却眼神灼亮的宗琬面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小……小姐,办……办妥了!醉仙楼的东家,还有后面铺面的张掌柜,老奴都谈妥了!”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肌肉抽搐着,“墙契在此……连同打通隔断、拆墙、运输、人工……拢共……拢共花了一千三百金!”他报出这个天文数字时,心都在滴血,声音都变了调,差点哭出来。

宗琬看都没看那契书一眼,目光依旧胶着在墙上那力透墙背的“摧心肝”与“欲济苍生未应晚”上,仿佛在确认每一滴墨都安然无恙。

她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花掉的只是几枚铜钱。

“人呢?”她问,声音清冷。

陈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哦!在后门巷子里!按您的吩咐,没惊动旁人,用……用装货的板车拉回来的,盖着草席子……”

他实在没法把“李翰林”和“醉鬼”这两个词跟那板车上烂泥似的玩意联系起来。

“带过来。”宗琬终于转过身,命令简洁有力。

不多时,两个健仆用一张临时找来的破门板,抬着一个人形物体,吭哧吭哧地过来了。

门板上,李白依旧穿着那身沾满酒渍和墨迹的青衫,头发散乱地糊在脸上,人事不省,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气,活像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咸鱼。

两个健仆忍着味儿,将门板“哐当”一声放在宗琬面前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宗琬眉头都没皱一下,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摊烂醉的“诗仙”。小荷捂着鼻子,嫌弃地退后两步。

宗琬蹲下身,伸出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捏住李白的下巴,迫使他那张胡子拉碴、被酒气和尘土糊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抬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啧。”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嗤。随即,她从袖中抽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沾了点旁边水缸里的清水,毫不温柔地、甚至带着点泄愤的力道,开始擦拭李白脸上干涸的墨迹和污垢。

冰凉的湿意和粗鲁的擦拭终于让昏死中的李白有了点反应。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眼皮沉重得如同压了千斤巨石,勉强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带着一股子冰碴子般冷冽气息的脸。

这张脸……好生熟悉……酷似……紫嫣?不,不对!是那个……那个对他疾言厉色、视他如蛇蝎的……宗楚客孙女!

“宗……宗琬?!”李白像是被蝎子蜇了,混沌的脑子一个激灵,残存的醉意瞬间被惊飞了大半!

他猛地想挣扎坐起,却因为宿醉的眩晕和身体的脱力,重重地摔回门板,后脑勺磕得生疼,“哎哟!你……你想干什么?!”

宗琬停下擦拭的动作,将脏了的手帕随手丢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满眼惊疑戒备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锋利弧度的冷笑。

“醒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李白混乱的神经上,“醒了就好,省得本小姐费事。”

她抬手指向旁边那堵被小心翼翼运回来的墙,阳光下,墨色淋漓的《长相思》和《梁园吟》并立,震撼人心。

“认识吗?”宗琬问。

李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醉后发疯的杰作!是他在绝望深渊里最后的咆哮!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宰相府的后院里?!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你把墙弄来做什么?!”李白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惊怒。

“做什么?”

宗琬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弄。

“李翰林好大的忘性。昨夜醉仙楼外,你泼墨挥毫,好不痛快!搅得满城风雨,扰人清梦!这笔账,不该算算?”

“账?”李白懵了,宿醉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账?我……我写我的诗,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宗琬上前一步,绣着精致兰草的鞋尖几乎要碰到门板边缘。她微微俯身,那双酷似紫嫣、此刻却冰寒刺骨的眼眸,直直刺入李白惊疑不定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如刀:

“你写的这堵墙,占的是我宗家铺面后巷的地皮!”

“你用的墨,溅脏了我宗家铺面新刷的门脸!”

“你醉倒街头,挡的是我宗家铺子进货的通道!”

“还有——”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手指猛地指向墙上那三个力透墙背、如同泣血控诉的大字:

“这‘摧心肝’三个字!”

“搅得本小姐彻夜难安,心神不宁!”

“这笔扰民、毁物、伤神的债——”

宗琬直起腰,目光扫过地上目瞪口呆的李白,又扫过旁边同样呆若木鸡的陈伯和小荷,最后落回李白脸上,唇角那抹冷笑如同淬了冰:

“本小姐,花了一千三百金!买下了!”

“一……一千三百金?!”李白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宿醉的脑袋瞬间被这个天文数字砸得一片空白!

他写诗……他发酒疯……他醉倒街头……怎么就欠下了一千三百金的巨债?!

他似乎忘记当年在扬州城中的豪掷千金,浑身裹着浓重的红尘气,脑袋一阵发懵。

“你……你胡说!”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得像面条,“那墙……那地……那墨……怎么可能值那么多?!你这是讹诈!”

“讹诈?”

宗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色厉内荏的男人。

“白纸黑字的墙契在此!地契、铺契、墨钱、清扫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桩桩件件,明码标价!李翰林饱读诗书,莫非连欠债还钱的道理都不懂?还是说……”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锐利如刀,“堂堂诗仙,想赖账?”

“我……我……”李白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千三百金!如今的他穷困潦倒,此刻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再醉死过去!

陈伯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心里直呼好家伙!小姐这“精神损失费”……真是绝了!

小荷更是捂着小嘴,眼睛瞪得溜圆,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宗琬欣赏够了李白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狼狈相,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陈伯。”

“老奴在!”

“找间干净的厢房,把这‘债主’……哦不,这‘欠债的’给我抬进去。”

“备好醒酒汤,热水,干净衣物。”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一脸绝望的李白身上,唇角那抹冷笑加深,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把他给我洗干净,弄清醒了。”

“然后——”

“带他来见我。”

“这笔债,”她一字一顿,如同宣判,“该怎么算,怎么还,本小姐要亲自跟他,慢、慢、算!”

话音落下,宗琬不再看地上如同被雷劈过的李白一眼,转身,裙裾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径直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晨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带着一股横扫千军的凛然气势。

留下李白躺在冰冷的门板上,对着那堵价值一千三百金的“债墙”,在宿醉的眩晕和天价债务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凌乱在风中。

“一……一千三百金……”他望着宗琬消失的方向,失神地喃喃,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这女人……是讨债的鬼吗?!”

宗府西厢,一间还算雅致的客房。

李白被人像刷锅似的从头到脚搓洗了一遍,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细麻布衣,又被强灌下去一大碗酸苦冲天的醒酒汤。

此刻,他坐在硬邦邦的酸枝木圆凳上,宿醉的头痛像有把钝刀在脑子里来回锯,胃里还在翻江倒海。

但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这间屋子,和外面那个价值一千三百金的“债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宗琬走了进来。她换了身月白色的家常襦裙,发髻只简单簪了支玉簪,素净清雅,与昨夜月光下那个下令“拆墙”的凌厉判若两人。

可那双眼睛,依旧带着冰碴子,扫过来时,让李白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头皮发麻。

“看来收拾干净了。”宗琬在他对面坐下,动作优雅,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酒也醒了?”

李白梗着脖子,努力想找回点“诗仙”的尊严:“宗小姐,昨日之事,是在下酒后失德,扰了清净。墙……墙的事,可否……”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讲讲道理,“……再议?”

“再议?”宗琬眉梢微挑,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卷纸,正是管家陈伯捧回来的那份墙契和……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她将清单轻轻推到李白面前。

“李翰林请看清楚。”

“醉仙楼后巷地皮,连带相连的铺面后墙,共计占地三丈七尺。按梁园东市上等铺面地价,折金三百五十两。”

“你所用墨汁,乃上等松烟墨,泼溅污染铺面新漆门脸三处,需重新粉刷,工料费折金八十两。”

“醉倒阻碍通道,致使铺面清晨进货延迟,误工费折金二十两。”

“清扫你遗留污秽、碎坛,人工费折金十两。”

“以上,合计四百六十两金。”

李白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女人算账起来心真黑……

他嘴唇哆嗦着:“那……那剩下八百多金呢?”

宗琬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顺着她的视线,李白看到了院子里,那堵被木架牢牢固定、沐浴在晨光下的“债墙”。

宗琬的声音清冷,如同珠落玉盘,字字清晰:

“这堵墙本身,连同其上附着之墨宝——即李翰林您的《长相思》与《梁园吟》两篇惊世之作——”

她顿了顿,目光转回李白瞬间煞白的脸上,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作价,八百四十金。”

“总计,一千三百金整。”

“李翰林,可有异议?”

“八……八百四十金?!”李白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窗外那堵墙,手指都在哆嗦,“就……就一堵破墙?而且,这上面的诗是我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抢劫!他写诗无数,还是第一次被别人用自己诗要钱。

“破墙?”宗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眼神却更冷了。

“李翰林笔走龙蛇,力透墙背,墨迹入石三分,寻常匠人根本无法在不损毁墨宝的情况下将其完整剥离!若非我府中匠人巧夺天工,这堵墙连同你的大作,早已在拆卸时化为齑粉!这工艺,不值钱?”

“再者,”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李白,望着那堵墙,“《长相思》,字字泣血,情动天地;《梁园吟》,狂放不羁,壮怀激烈,更兼济世之宏愿!如此双璧合一的惊世之作,承载于同一堵墙之上,举世无双!其文采价值、精神价值、独一无二之纪念价值……”

她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刺李白:

“八百四十金,本小姐买了就是本小姐的!”

李白被她这一番“价值论”砸得头晕目眩,张口结舌,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没钱!”他本不想陪着宗小姐胡闹,却看着那与许紫嫣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愣了愣。

李白干脆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低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你看着办!” 大不了再被丢出去!

“要命?”宗琬走回桌边坐下,端起丫鬟刚奉上的热茶,慢悠悠地撇着浮沫,“李翰林这条命,值一千三百金吗?”

李白:“……如何不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宗琬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既然李翰林拿不出钱,那就用别的抵债。”

“抵……抵债?”李白警惕地看着她,“我……我身无长物!只有……只有几身破衣裳,两柄长剑!”

“剑?”宗琬唇角那抹弧度加深,带着一丝玩味,“本小姐对那些舞刀弄枪的没兴趣。”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李白身上缓缓扫过,从他那张此刻写满惊惶不安、胡子拉碴的脸,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背线条,最后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的手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评估货物般的审视,让李白浑身汗毛倒竖,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肉。

“李翰林,”宗琬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既然没钱,那就卖身吧。”

“卖……卖身?!”李白瞳孔地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猛地站起来,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你……你休想!我李白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岂能卖身为奴?!士可杀不可辱!”

“卖身为奴?”宗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李翰林误会了。本小姐府上,不缺奴仆。”

她站起身,踱到李白面前,距离近得李白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兰草气息,让他心慌意乱,下意识想后退。

“本小姐的意思是——”宗琬微微仰头,直视着李白那双因为愤怒和羞耻而喷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从今日起,你李白,就是我宗琬的人了。”

“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诗才,你的……剑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李白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统统归我支配。”

“何时还清这一千三百金的债,何时你才能恢复自由身。”

“你……你痴心妄想!”李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宗琬的手指都在颤,“你这是强抢民男!我……我要去告官!”

“告官?”宗琬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甚至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却冰冷刺骨。

“好啊。墙契在此,债务清单在此,人证物证俱在。李翰林大可以去告。只是不知道,这梁园的刺史大人,是信你一个醉酒滋事、欠债不还的狂徒,还是信我前朝宰相孙女?”

她轻轻拍了拍手,“哦,对了,忘了告诉李翰林,昨夜你醉倒街头,是我府上人将你‘捡’回来的。否则,此刻你怕是躺在哪个阴沟里喂野狗了。救命之恩,加上欠债,这官司,你觉得谁会赢?”

李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凳子上。

完了。

这情愁剪不断,理还乱,又如何可以朝夕相处?

看着他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样子,宗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转身,走向门口。

“陈伯。”

“老奴在!”一直守在门外的陈伯立刻应声。

“带李翰林去‘听涛阁’。那是府里最清净的院子,以后就归他了。”

“一日三餐,笔墨纸砚,按府中上等门客的份例供给。”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进屋内:

“看好了他。”

“没我的允许,他一步也不许踏出宗府大门!”

“还有,”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告诉府里上下,这位李公子,是本小姐的‘贵客’,也是……最重要的‘债务人’!谁敢怠慢,家法处置!”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门外。

留下李白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圆凳上,望着窗外那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墙,只觉得造化弄人。

“听涛阁?贵客?债务人?”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宗琬……你这……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