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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人间风华 > 第319章 常清联军遇惨败,恨装不精兵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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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常清联军遇惨败,恨装不精兵不强

潼关的城墙在十一月的朔风里呜咽,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匍匐在莽莽群山之间。

初雪细碎,被凛冽的北风卷着,打在冰冷的垛口和守卒僵硬的脸颊上,还未积起,便化作湿冷的泥泞。

城头死寂。不再是长安校场上那种掺杂着贪婪与抱怨的喧闹,而是一种被抽干了所有活气的、沉甸甸的麻木。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汗酸、血腥和若有若无的伤口溃烂的甜腥气,压得人肺叶都难以张开。

侥幸从陕州那场血腥溃败中逃回来的残兵,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蜷缩在背风的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或者死死盯着怀中那卷早已被泥污和血渍浸透、变得硬邦邦的绸缎——那是他们用命换来的“皇恩”,如今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老兵背靠着冰冷的箭垛,佝偻的身影几乎融进城墙的阴影里。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正异常稳定地撕扯着怀里仅剩的半匹脏污绸缎。刺耳的“嗤啦”声在死寂的城头显得格外清晰。

他低着头,浑浊的独眼专注地盯着手中那把豁口横刀,将撕开的绸布条一圈又一圈,紧紧缠绕在刀柄和刀身上那几处最深的豁口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悸,仿佛在给垂死的战友包扎伤口。

刀刃上暗褐色的陈旧血垢,被新缠上的、同样污秽的绸缎覆盖、勒紧。

离他不远,那个东市的胖绸缎商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破旧皮甲,怀里死死抱着他那卷相对还算完好的、颜色俗艳的蜀锦。

他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每一次北风卷过城头,都引得他一阵剧烈的痉挛。

细密的雪沫落在他油腻的额发上,很快被体温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混着冷汗滚下来。

陕州战场上那如墙而进、势不可挡的叛军铁蹄,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和同伴临死前凄厉的惨嚎,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

“十匹绢……”他突然神经质地嘶喊起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尖利刺耳,猛地打破了城头的死寂。

他用力举起怀中那卷蜀锦,绸缎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出虚浮的光,“就十匹绢!十匹啊!换我……换我踩进安禄山的铁蹄阵里……骨头渣子都碾没了啊!”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绝望地扫视着周围同样麻木的脸,仿佛想从谁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或者一丝怜悯。

回应他的只有更深的死寂,和角落里几声压抑的啜泣。

“呸!”一声粗哑的唾骂炸响。是那个西市的屠夫。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空箭垛上,震得几块松动的城砖簌簌落下。

“嚎你娘的丧!”

他敞着油腻的皮袄前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脸上横肉扭曲,眼珠赤红。

“老子在西市剁了三百头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头不是嗷嗷叫着蹬腿?”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把豁了口的杀猪刀,刀尖指向城下北方那片铅灰色的、仿佛隐藏着无边凶兽的旷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狂躁。

“安禄山算个鸟!他的兵,骨头还能比猪硬?老子倒要看看,人碎成肉糜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跟猪下水一样,红的白的黄的,稀里哗啦淌一地!”

他狂笑着,笑声在空旷的城头回荡,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身旁几个蜷缩的溃兵被他癫狂的吼声吓得一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轰——!”

沉重的城门方向,传来一阵疯狂而杂乱的撞击声,伴随着门轴不堪重负的呻吟!紧接着是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喊,穿透厚重的门板,直刺城头每个人的耳膜!

“开门!开门啊——!”

“败了!全败了!后面……后面追上来了!”

城头瞬间炸开了锅!死寂被彻底撕裂!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飞速蔓延。

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或木棍,更多的人则像受惊的兔子,茫然四顾,脚步本能地后缩。

“稳住!”封常清冰冷如铁的声音在城头炸响,瞬间压过了混乱的声浪。

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城门正上方的望楼前,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扫过骚动的人群,几个试图奔下城墙开门的士兵被他眼神一刺,僵在原地。

沉重的门栓在巨大的撞击和哭喊哀求下,终究被里面惊惶失措的士兵抽开了一条缝。

“呼啦——”

一股裹挟着浓烈血腥味和汗臭的寒风猛地灌入!几个浑身浴血、甲胄残破不堪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挤撞着滚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城门洞地面上。

其中一个被同伴压在身下,喉咙处赫然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暗红的血沫随着他徒劳的喘息,从那个恐怖的洞口里“嘶——嘶——”地喷涌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漏风声。

他仅存的一点意识似乎还停留在那地狱般的战场上,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独眼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死死盯着城楼的方向,喉咙里嗬嗬作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不……不是人……是……铁浮屠……挡不住……挡……”

“噗!”一口浓血喷出,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那漏风的嘶嘶声也戛然而止。

城门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合着门外呼啸的北风,冰冷刺骨。

“铁浮屠……” 角落里不知是谁,带着哭腔梦呓般地重复了一遍。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所有守卒的心窝。

陕州战场上那如同移动铁墙般碾压过来的叛军重甲骑兵,刀枪不入,人马俱披厚甲,箭矢射上去只溅起点点火星的恐怖景象,瞬间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城门洞内外蔓延开,几个刚涌进来的溃兵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侥幸彻底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噌——!”

一声刺耳的金铁摩擦声撕裂了死寂!封常清的身影快如鬼魅,已从望楼上疾掠而下,冰冷的横刀出鞘半尺,雪亮的刀锋带着森然寒气,精准无比地抵在了那个最先喊出“铁浮屠”的溃兵咽喉之上!

刀尖刺破皮肤,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顺着那溃兵剧烈颤抖的喉结滑落。

封常清的脸在城头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

他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溃兵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冰冷的空气中:

“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

话音未落,一阵更猛烈的北风卷着大片的雪沫,狠狠抽打在城墙上,也抽打在封常清的脸颊眉骨上。

冰冷的雪粒沾在他染着风尘和不知何时溅上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渍的眉弓上,瞬间融化,混着那抹暗红,蜿蜒流下,如同血泪。

那溃兵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眉骨上那抹刺目的红黑混合物彻底吓破了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白眼一翻,竟直接晕死过去。

城头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声呜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个一直沉默地缠裹着豁口刀的老兵,忽然动了。

他停下了手中缠绕的动作,那半匹脏污的绸缎还松松垮垮地挂在刀身上。

他那只完好的独眼,不再是之前的麻木或疯狂,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幽绿色的鬼火,越过封常清的肩膀,越过潼关巍峨的城墙,死死地钉向北方那片铅云低垂、风雪肆虐的莽原深处。

“嗬……”一声短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举起那把裹着半截脏绸的豁口刀!刀尖上,那些被绸布勉强覆盖的、深可见骨的豁口狰狞地暴露在风雪中。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干枯的手指猛地抓住刀身上缠绕的绸布,狠狠一扯!

“嗤啦——!”

那半匹饱浸汗血污泥、象征着他最后一点“皇恩”的绸缎,被粗暴地彻底撕裂、扯下!

脏污的布条如同死去的蛇皮,颓然飘落在冰冷的城砖上。

锈迹斑斑、布满狰狞豁口的冰冷刀身,再无任何遮掩,直刺苍穹!那一道道深凹的伤痕,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烁着暗沉的血光。

老兵枯槁的手臂稳如磐石,刀尖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意味,笔直地指向北方。

他转过头,那只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独眼,死死地盯住封常清染血的侧脸,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凿进每个人的耳膜,凿进这片被恐惧冻结的潼关风雪里:

“将军,”他咧开嘴,露出黑黄的残牙,脸上的刀疤扭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外族安贼麾下精良装备,强壮马匹……呵呵,俱是皇恩啊!”

“安西的兄弟们死得真憋屈,他们白死了啊,下一战让老头子我作排头吧……”

风雪更急了。

呜咽的风声卷过潼关千山万壑,仿佛真的夹杂着无数来自遥远西域戈壁的、不甘的哭嚎与怒吼,穿透时空,狠狠撞在这座风雨飘摇的雄关之上,撞在每一个守卒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