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一炷香时间不到,村里人便听说村头半山坡上的猎户猎了一头猪。
几个围坐在大槐树下的婶子们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猎户可真有本事,这时候还能找到野猪?”
“嗐,人家可是吃白面的,那野猪算什么?”
“瞧你这说的,就不兴人家猎了野味去换的白面?”
“要我说啊,还是元二丫有福气,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夫家。”
“她这八字还没一撇,人猎户是买了她不假,但也没和她成亲的吧!”
“呦,俩人都睡一屋了,成不成亲那又有什么?”
元大家的正巧走过来,听到人群叽叽喳喳的说着猎户、野猪,烟袋锅抽了两口,放下来,耷拉着眼皮看着大槐树下的长舌妇人们:
“谁猎了野猪?”
听到元大开口,几人回头看着他:
“呦,你还不知道呢?村头的猎户啊,我家男人上山碰到的,有那么大。”
说完还伸手比划着。
旁边一人看着元大,挑眉笑道:
“元大,你该不会厚着脸皮去问人要猪肉吧!”
元大烟袋锅刚放在唇边,又拿了过来,朝那人瞪了一眼:
“你这婆娘,我去要肉又有何?那二丫在我家住的那些时日,不是我家供她吃穿,她早被她娘家人打死了。”
“呦,要不是人身上有些值钱的物件,你两口子会好心收了人家?”
元大听到这话举着手里的烟袋锅,佯装着打人的样子:
“你这臭婆娘,胡乱嚼舌根子,让你家男人好好修理你。”
说完,抽着旱烟转身往自己院里去。
边走边后悔,若前些天没急着把那丫头卖出去,认作义女,这猎户也算是半个女婿,他这猎了野味,定然也会先孝敬他家两口子。
如今这签字画押,把人卖了出去,往后啊啥好处都拿不到,秋收本就没收多少粮,不晓得能不能熬过这个冬。
那五两银是不少钱,可开春要盖新房张罗着给二狗娶亲还要花不少钱,这一来二去也就剩不下几个子了。
越想越心烦,回家朝着自己婆娘便是一脚。
元歌和猎户在小院里忙着烧水刮毛,忙的不亦乐乎。
看着又见底的铁锅,元歌拿着一旁的木桶去山下取水。
猎户擦干脸上的汗,抬头见瘦弱的身躯拖着个大水桶艰难的往山下走,上前拿过木桶,丢下一句:
“我去。”
迅速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元歌回头看着午后,倒不如找几根竹子打通,把山上的水引到院子里来。
等处理完猪毛,猎户扛着整头猪去山下的小河里清洗。
村民又陆陆续续的围了过来,看着猎户脸上的刀疤,不敢说话,见元歌站在一旁朝着元歌喊道:
“二丫,你家男人真有本事。”
元歌本想说些什么,低头见猎户耳尖发红,轻笑一声抬头看着那婶子:
“可不?我家的隔三差五带回来的野味能熬过这个冬了。”
“啊?这么多啊?”
周围人听的两眼放光,恨不能此刻便上山。
元歌见一个个的往后山看,连忙开口:
“山里有猛兽,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们没事千万别去,万一被虎狼叼走,村里听不到你们说闲话咋整?”
几个婶子见元歌编排自己,随即翻了个白眼,想走又舍不得走的样子。
见猎户撤下野猪内脏扔在一旁,旁边一婶子连忙开口:
“二丫,你男人扔的这些猪下水要不?”
元歌见她指着一旁的猪肝、猪心、猪肺、猪肠,抬头见好几个人盯着看,见猎户没说话,出声说道:
“不要了,你们想要?”
几个婶子连连点头,本以为元歌会送她们,正在几人开心时,元歌出声说道:
“这猪肝五文钱,猪心两文钱,猪肺五文钱、猪肠十文钱。谁先给谁先拿。”
几个婶子见这几个猪下水在元歌这里还要钱,瞬间变了脸色,还没开口,旁边看了许久的婶子连忙说道:
“那肠我要,你留着,我回去取铜板。”
方才变脸色的婶子扭头见人已走远,连忙开口:
“那肝和心给我五文钱好不?我让我家男人送铜板来。”
“不行。”
见元歌不同意,旁边的几个婶子又争抢着要,唯恐自己抢不到,连忙掏出怀里的布包,拿出七个铜板,数了两三遍才递给元歌。
元歌伸手接过,找了根泛黄的草杆子,从猪肝和猪心中穿过去,递给那婶子。
只剩下猪肺,两婶子争得不可开交,元歌见俩人都快打起来,拿起一旁的竹刀一劈两半。
“你俩别吵了,一人三文。”
俩婶子见猪肺被元歌劈开,顿时没了吵架的心思,递上铜板,拿过下手,转头往自己院里走。
那取钱的婶子回来时,周围的人散去了大半。
接过元歌手里的大肠,还没开口,元歌看着她笑道:
“婶子,下次再有下水,你吱一声,我给你送去。”
“哎,好,好。”
婶子眉开眼笑的拎着猪大肠走了,猎户这才抬头看着元歌,想不到这小丫头竟然还有做生意的天赋。
扛着清洗好的猪肉往回走,又过来几个婶子叫喊道:
“哎,二丫家的,二丫家的。”
元歌和猎户回头看着小跑过来的婶子。
“你家这肉卖不?”
元歌和猎户对视一眼,元歌扭头看着婶子笑着点点头:
“卖,你来吧。”
野猪肉柴,炒了嫌老,炖汤会腥,但耐不住便宜,村里人买来也是让肚里多些油水。
不到一个时辰,卖掉半扇猪肉。
猎户收拾完猪肉,拎着钱袋子递给元歌:
“给你,拿着。”
元歌看着递过来的钱袋子,抬头看着猎户,看他不像在说笑,站起身看着他:
“李大哥,我不去镇上,用不到钱的。”
猎户仍旧伸着手:
“拿着,管钱。”
元歌这才意识到猎户给她钱是为何,兴许早前河边的几个婶子说她俩成了两口子,猎户这得了钱便都给了她。
元歌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好。”
伸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有些分量,回了里屋,放在枕头下。
猎户看着她的背影,过了许久才回神。
后半晌,元歌把想引水的事告诉给猎户听,不多时便见他拿着竹刀去了村口那片大竹林。
晚间吃饭前,搭好了竹筒,见元歌新奇的围着竹筒看,猎户在一旁边洗手边说道:
“明日便有水。”
元歌弯着腰看的起劲,听猎户这么说,更开心了些,扭头看着他,笑着道谢:
“李大哥,多亏有你,多谢。”
猎户觉察脸上发烫,连忙转过身。
一晃便过了十多日,秋天的风更冷了些,刮的树叶子扑扑索索的往下掉。早起说话,吐出的气翻着白。
元歌在猎户家的这些时日,终于长了些肉。瘦弱的身体不似当初那么单薄,身上的伤也已痊愈,可仍旧觉得全身没力气。
本想跟着猎户上山找些药材,又怕猎户嫌弃她爬的慢,便也没了上山的心思。
猎户这些天又去了几次后山,獐子、野鸡带回来不少。
村里人馋的不行,成群结队的往山里钻,一天下来什么都没见着。
无奈又爬上半坡,去找猎户买野味。
元歌捏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眼中带着欣喜。
猎户走进里屋,看着元歌把铜板倒在床上,仔细的数着,又一个个装进钱袋子。
看着她这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脸上带上了笑,后又连忙转身,铺开被子,背对着元歌说道:
“明日带你去镇上。”
元歌放好钱袋子,抬头看着猎户的脊背:
“真的吗?”
“嗯,买布给你做衣裳。”
元歌看着猎户的衣裳,虽没啥补丁,但旧衣被洗的发白,想必也是许久没穿过新衣了。
“李大哥,你给自己买些,我这整日不出门,不用换新的。”
猎户回过头看着她:
“秋日天凉,做棉衣。”
元歌这才知晓他是想给自己做秋冬穿的衣物,便没再坚持一口应下:
“好,好。”
早起天不亮,元歌被猎户叫醒,坐起身揉搓着双眼下床穿鞋。
天凉,猎户找出一件半新的藏青色薄夹袄递给元歌:
“外面冷,穿上。”
元歌方才洗脸时,冷的她直打哆嗦,瘦弱的身体不堪一击,连着咳了好几下。
没犹豫,连忙接过,披在身上。
跟着猎户出门,他背上背着个背篓。外面的天灰蒙蒙一片。整个人还没彻底清醒,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猎户连忙上手抓住元歌的胳膊,这才将人扶好。
“小心些。”
猎户的语气如常,元歌连忙站稳,抽回手,仔细看着脚下,轻声应道:
“好。”
猎户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轻叹一声,背着背篓抬脚向前。
等到了镇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声。
元歌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物品,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看。
猎户跟在她身后,看她对两边这好奇的样子,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向两侧,多是些女子用的头绳、发簪和胭脂。
看向元歌发间,只用了根摸的噌亮的树枝簪着,扭头看向一旁摊位上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