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漩宫,议事内阁,南肆渊坐于上位,殿内唯留彦、贺心腹二人。
“禀尊主,我宗与半兽族分界的汶辛山一脉所筑天幕崩塌。”
“其新任首领赤羽冥尊,借势宣扬半兽族将主动承担修复天幕之责,因此近日赤羽冥尊正亲率其族人于汶辛山头修筑栈道以修天幕。”
彦寻颔首立于台下,一板一眼的向南肆渊客观禀明着如今边境动荡境况,面上的银盔面具泛着金属的冷光,掩映着神情凝重。
彦寻话罢,贺淮眉目一动,见南肆渊未语,才敢接着彦寻的话又继续说道:“自胤蛇王室没落后,半兽族便知趣画地隐退、独立于凡尘之外,老首领亦是践行其道,从不曾逾越领地边界。”
“老首领突患恶疾、一夕暴毙,本就难以让人不心中存疑,如今更是。”
“这位新上任的劳什子赤羽冥尊,表面上唱着这一出主动奉献的好戏,实际上怕是企图借此机会,好让半兽族得以名正言顺侵占汶辛山脉、暗渡陈仓。”
说到这儿,贺淮不禁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对于如此行径的鄙夷与不屑,语气也带了些气性。
“尊主,我看这赤羽冥尊就是居心叵测、夜郎自大,压根儿就没把我宗放在眼里,自以为这些年来半兽族韬光养晦已足,便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心生贪念,此遭图谋的,恐也不止于汶辛山脉,一如那曾经的胤蛇一族!”
“属下以为,不若此时寻个由头、先发制人,将半兽族反党一网打尽、以绝后患,同时也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贺淮拱手提议道,眉目严肃,沉下语气,再不见平日里待人处事周到圆滑的那般温和。
南肆渊琉璃目浅淡毫无情绪波动,对于贺淮所提的主战策略亦是不置可否,叫人猜不透他在思量什么。
“尊主,属下以为,此事不可冒进。”方才一直缄默的彦寻此时拱手躬身、兀自开口。
闻言,贺淮怔了一瞬,随后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彦寻,既有惊讶,又有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因为对贺淮而言,尽管在平日里他与彦寻经常唱反调,但是那些吵嘴也不过只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玩笑罢了,至于在这种大是大非的正经事儿上,他从前与彦寻所持意见几乎皆是不谋而合。
所以,贺淮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和彦寻居然也会如其他人一般像现在这样意见相悖。
南肆渊极轻地挑了下眉,指尖摩挲着骨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贺淮与彦寻,顿了顿,嗓音孤冷,简短令道:“理由?”
彦寻则是依旧目不斜视得跟那死板的木头一样,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到一旁落到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整个人也如同没有知觉似的、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南肆渊的威压,忠心恭顺,却又不卑不亢。
“无论赤羽冥尊主动提出修筑天幕是否目的不纯、携有私欲,但是迄今为止,半兽族并未做出任何实际不义之举,其族人无辜,是故,若是此番贸然进攻,不仅令魔宗亏于义理、不得人心,也亦是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无非平白消耗我宗战力令渔翁得利,同为之不值。”
若是从前的南肆渊,定会毫不犹疑地采取贺淮的谏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将初现端倪的半兽族斩草除根,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可能存在的变数全部扼杀于摇篮。
作为旁人眼中修为至强、高不可攀的魔宗尊主,南肆渊仿佛生来就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上位者,铁血手腕,杀伐果断,从不迂回,仿佛魔宗之外的一切生灵涂炭与血流成河,于南肆渊来说,也不过只是不值一提的过眼烟云。
就算旁人惧他为无情无义的活阎王也好,或暗骂他为杀人不眨眼的冷面修罗也罢,南肆渊从来都无所谓这些恶名。
因为,这个世间没有他在意的人。所以,尽管有再多的恶名冠在他身上,也全都不痛不痒。
甚至,若非是血脉继承有这魔宗宗主之位,南肆渊许会活得更加漠视世俗里所谓的道义。
但是,现在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他有了在意的人。
所以,尽管其他人的性命对他而言本来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那个人对他的看法却让这一切具有了意义。
南肆渊不想自己在卿野眼中也成为那嗜杀冷血的活阎王与冷面修罗。
念及此,南肆渊眉目一暗,垂眸凝着骨戒上那颗沉静的曜黑子石,淡声示意道:“继续。”
这遭见状,台下的彦寻和贺淮眼中均是闪过一抹讶色。
顿了顿。
“属下愿主动请缨,以同半兽族合力修筑天幕之名、携我宗数精英军士一齐前去汶辛山设营驻扎、在修筑天幕期间对其暗中加以监管。”
“倘若那赤羽冥尊真有异心,属下便立刻以血刹咒向黯漩宫发送信号,并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诛杀。”
话及此,彦寻利落半跪于地,语气定定地请命道。
“望尊主应允。”
南肆渊看了看彦寻,抬手一挥,掌心间一涌而出的黑雾便如黑蟒一般游下高台,将彦寻从地上扶起。
“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