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陷入深深自我怀疑与恐慌的韦伯,陈羽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最坏的可能性。
莫非是魔术协会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不让自己继续插手卫宫家族魔术的事情?
可即便要杀鸡儆猴,用君主·埃尔梅罗二世这只“鸡”,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真当埃尔梅罗学派是泥捏的不成?
把现代魔术科的君主及学部长变成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简直是在公然挑衅整个埃尔梅罗派系。
就在陈羽飞速思索之际,客厅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格蕾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斗篷下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显然,她也是听到了韦伯刚刚那声压抑不住的震惊喊叫。
“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公寓外给一只偶遇的流浪猫顺毛的格蕾,也被韦伯那声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一跳。
她立刻丢下猫咪,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愣住了。
客厅里,只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黑发少年,穿着一件滑稽的宽大睡袍。
少年正有些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绝望。
第一次见到韦伯现在的样子,格蕾根本没有认出他就是埃尔梅罗二世。
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点眼熟。
但现在师父最重要,能发出那样的惨叫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格蕾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立刻冲进卧室,又跑去厨房,甚至连盥洗室的门都推开看了。
空无一人。
师父的身影,彻底从这间熟悉的宅邸里消失了。
格蕾脸色发白地回到客厅,目光投向了唯二在场的陈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陈羽先生……您、您见过我师父吗?刚刚我在楼下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师父的惨叫声。”
陈羽顺手将桌上的尘歌壶收进了系统背包。
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瘫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的少年。
“诺,在这呢。”
“唉?”
格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疑惑地看着那个变小的韦伯。
她的大脑一时间有些宕机,似乎无法将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和自己那位威严、疲惫又可靠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师父?”
“你真的是师父?”
沙发上的少年韦伯抬起头,露出一张充满无奈与苦涩的青涩面孔,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没错,格蕾,是我。”
“唉?!师父变小了啊……”
格蕾发出了小小的惊呼,灰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又带着几分金属质感,语调却莫名爽朗的声音,从格蕾斗篷的阴影下传来。
“咿嘻嘻嘻!魔力气息没错,就是埃尔梅罗二世那个家伙!”
“想不到不苟言笑的时钟塔君主,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你这样小小的其实也很可爱啊,干嘛那么伤心呢?咿嘻嘻嘻哈哈哈!”
是亚德!
格蕾的脸色瞬间一变,赶紧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腰间那个装着亚德的笼子。
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气地说道:“亚德!别说了!”
她生怕口无遮拦的亚德,再用风凉话刺激自己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师父。
然而,已经晚了。
韦伯那双绿色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道危险的寒光一闪而过。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着格蕾伸出手,用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说道。
“格蕾,把笼子给我。”
“是,老师。”
格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应道,身体已经开始执行命令。
听到韦伯的命令,第三道声音立刻慌乱了起来。
“等、等一下,韦伯,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格蕾!你也不会又要把我出卖了吧?!!”
亚德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显然是想起了两天前的惩罚。
“是你先嘲笑师父的!该罚!”
格蕾小声而坚定地回答,同时毫不犹豫地伸手掀开了斗篷的一角,露出了那个方形的鸟笼。
亚德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不!我错了!伟大的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我不该嘲笑您!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韦伯那只伸过来的手,亚德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
然而,韦伯根本不给它继续求饶的机会。
“亚德,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小心眼!!!”
欺负不了陈羽,还欺负不了你这个废”铁块不成?
说谁小小的也很可爱?!!
韦伯一把抓过笼子,攥住笼顶的提环,再次开始疯狂地转圈摇晃!
“啊嘎嘎嘎嘎嘎嘎嘎!”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从笼中传出,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剧烈撞击声。
亚德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被甩得七荤八素,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铁皮罐头,发出清脆而杂乱的巨响。
立方体匣子上那双被雕刻出的眼睛,疯狂地转着圈圈,最终变成了两个滑稽的蚊香状。
“呼……”
等亚德彻底眩晕过去,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后,韦伯才猛地停下手,胸口微微起伏,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随手将装着亚德的笼子丢回给格蕾,脸上那股暴怒的情绪似乎随着这阵剧烈的发泄平复了不少。
“发泄出来后,心情感觉舒服多了。”
话虽这么说,但当他的视线无意中瞥到旁边穿衣镜里,那个穿着宽大睡袍、身形瘦弱的少年倒影时,刚刚好转的心情瞬间又跌回了谷底。
韦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一头变得柔顺的黑发,愁眉苦脸地说道:“今天还有课,这该怎么办……”
对他来说,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人没了人还活着。
毕竟自己的资产常年是负的,没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自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还需要去给学生上课,却是足以让他精神崩溃的事情。
他完全无法想象,当他以这副少年的模样出现在教室里,出现在那些对他敬畏有加的学生面前,出现在时钟塔那些同僚面前时,会是怎样一番灾难性的场景。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的威严,将在今天彻底在学生面前扫地!
搞不好欺师灭祖的祸根,就会从今天种下。
格蕾看着师父苦恼的样子,小声提议道:“师父,要不然……今天您就休息一天,不去上课好了……”
“不行!”韦伯几乎是吼出来的,斩钉截铁地否决了格蕾的提议,“学生的课程绝不能落下!”
这是他作为一名时钟塔精英教师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原则,哪怕天塌下来,课也必须照上。
轻伤不下火线,更何况现在只是外形变得年轻了而已。
说完,他猛地转身,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目光看向陈羽。
“陈羽,算我求你了!就算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你现在能不能把我变回去?或者……至少帮我伪装成原来的样子?”
“什么是‘就算’啊?”陈羽夸张地向后一仰,满脸黑线,“本来就不是我做的!!!”
他抱怨了一句,但看着韦伯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是心软了。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试试好了。”
陈羽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站着别动。”
他伸出手指,对准韦伯,低喝一声。
“咒立停!”
一道魔力波动扫过韦伯的身体。
这是通用破解咒,理论上可以暂时中止绝大多数符咒、诅咒带来的负面效果。
然而,一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
韦伯依旧是那个少年,没有丝毫变化。
“看来不是诅咒。”
陈羽摸了摸下巴,排除了一个可能性。
他手腕一翻,马符咒出现在掌心。
“再试试这个。”
治愈百病的魔力再次笼罩了韦伯,温暖的感觉流遍全身,让他精神一振。
但是,外貌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也不是外力造成的异常状态……”
陈羽收起马符咒,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看来你的身体状况非常‘健康’,这种变化并非由外力导致,而是从你身体内部发生的。我的魔咒和道具,都无法逆转这种‘自然’的变化。”
听到这个结论,韦伯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无情地掐灭。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完了……全完了……”
看着他这副绝望的样子,陈羽叹了口气,补充道。
“不过,虽然没办法把你直接变回去,但我知道一种魔药,或许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什么魔药?!”韦伯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复方汤剂。”陈羽缓缓说道,“一种非常复杂的变形魔药,只要在药剂里加入目标人物的一根头发,就能让饮用者在一段时间内,完全变成那个人的模样。”
“快!快拿出来!”韦伯激动地催促道,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然而,陈羽却摇了摇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惜的是,我手上没有成品。”
“而且……复方汤剂的整个熬制过程,耗时大约一个月。”
一个月……
听到这个时间,韦伯脸上的激动神色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一片死灰。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等魔药熬好,他恐怕早就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在学生和同事面前社会性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