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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万古天渊 > 第304章 福泽引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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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山风穿堂,带来了溪畔特有的水汽与草木清香。

小院木屋内,油灯如豆,晕开一片暖黄的光域。阿蓉早已搂着玩闹一天、筋疲力竭的孩子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悠长。小镜子也在屋角的软垫上蜷成一团,像只找到港湾的小兽,陷入了甜梦。

姚梦龄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月光下的溪流和婆娑树影。院内只余下小九和徐涛对坐于矮几旁的身影。

几案上放着粗瓷碗碟,碗里还剩下些简单却鲜美的山野菜和河鱼,旁边是半坛子徐涛自酿的米酒。酒香醇厚,带着一丝野果的甜意。

徐涛借着酒意,早已抛却了最初的惊骇和拘谨,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话语也多起来,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皇陛下,而是当年那个因缘际会救下他们的爽朗青年、是他肝胆相照的兄弟。

他兴奋地述说着这些年的变化,田间的收成,以及…在小九“陨落”后的绝望与坚守。

“……您当时被那神驹驮走,我们追啊、喊啊……可哪追得上……”徐涛端起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喉头有些哽咽,眼圈又红了。

“最后只能在老树下,捡回您那时残破的衣角……就那么几片……阿蓉哭了好多天,说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地方让您安魂,也是您走前的嘱咐……所以……我们就立了那碑。”

他指了指屋后,月光下那棵大树的模糊轮廓隐约可见,树下的坟冢已然成为小院的一部分。

小九默默听着,碗中的酒同样未用灵力驱散。微醺的热意让他眼中的追忆之色更浓。

他看着眼前这简陋却处处透着温馨的小屋,看着里间阿蓉和孩子熟睡的身影,心头涌起的是一股奇异的暖流,带着浓浓的愧疚。

这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天伦之乐,正是他曾高高在上时鲜少体会,却又在心底某个角落隐隐羡慕的——像幼时父皇母后尚在,兄弟姐妹围坐一堂的稀薄光影。

此刻身在其中,他只觉得弥足珍贵,也为自己的“死亡”给他们带来的长久伤痛而深深自责。

“后来,日子还得过……”徐涛抹了把脸,声音洪亮了些,“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您还能回来!”他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又怕惊扰屋里的娘儿俩,连忙压低声音,“老天爷开眼啊!”

气氛热烈,徐涛索性甩掉肩上的旧衣,只着单衣袖子,露出结实黝黑的手臂,挥洒着酒气和热情。他端起酒坛,又要给小九满上。

就在他微微倾身,动作间领口晃动的一刹那——

小九端碗的手猛地顿住了。

他原本带着微醺暖意和些许感伤的眸光,瞬间锐利如冰,死死锁在了徐涛脖子下方、靠近锁骨的一处地方!

灯光下,那里赫然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颜色深褐,显然是旧伤,但边缘不平整,伤口极深,仿佛是被人用什么利钩之类的东西狠狠撕扯过!

除了这道最显眼的,徐涛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也能隐约看到几道淡化的鞭痕和细密的、仿佛被无数细小利齿啃噬过的旧伤斑点!

小九体内残存的酒意,仿佛被冰冷的洪水瞬间冲得无影无踪!一股寒意夹杂着汹涌的怒火,骤然从他心底最深处炸开!

“徐大哥!”小九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能刺破酒桌暖意的冷冽,“你身上这些伤……怎么回事?”

徐涛原本沉浸在喜悦中,挥动的手臂猛地僵住。脸上的红光迅速褪去,眼神明显慌乱起来,支吾着:“这……这个……没…没什么!上山砍柴不小心被挂的……”他想放下袖子遮掩。

“你骗我!”小九霍然站起身,矮几上的酒碗都震了一下。

他没有动怒,但那沉重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瞬间让院内的空气冷得如同结冰。“挂伤?鞭痕?还有这撕咬啃噬的痕迹?徐涛!说实话!”

他直呼其名,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油灯的火苗似乎都畏惧地缩了缩。

徐涛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殆尽,嘴唇哆嗦着。

看着小九那双锐利得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眼睛,感受着那扑面而来如山岳般的无形压力,他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

这个朴实的汉子垂下头,肩膀垮塌下来,声音带着浓重的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不…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那块玉……”

“玉?”小九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过来——是自己当初滴入一滴精血,以人皇无上血气温养的徐家祖传玉佩!

“就是那块……沾了您血的玉……”徐涛的声音开始发颤,“您……‘走’了之后没多久……那玉……那玉里面好像有什么……突然亮了,特别亮……还暖暖的……我和阿蓉都觉得……觉得是它知道您……在伤心……在回应我们……”

“可那光……还有那玉突然透出的气……不知怎么就……引来了人……”徐涛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是南疆那边的人……叫什么…黑水邪蛊门!来了好几次!凶得很!穿着花花绿绿的袍子,骑着能飞的怪虫……领头那个脸跟枯树皮一般,非要我们把玉献给他们作贡。”

“我怎么肯给?”徐涛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倔强的光芒,捏紧的拳头骨节发白,“那是您留下的!是您的‘念想’!也是护着我们家的宝贝!我们说破了嘴也没用……他们就动手抢!那些怪虫子能吐毒雾,那些蛊师挥舞着带钩的鞭子,还有尖牙利爪的小蛊虫钻出来……”

“玉忽然闪了很刺眼的光……那些毒雾和蛊虫靠近不了我们,钩鞭也被挡开……但激怒了那帮人!他们……他们发狠用了更邪门的法子……那次我扑上去护着囝囝和阿蓉……这道最深的……”他颤抖着指了指自己锁骨下的疤,“就是那领头老怪物用爪子撕开的……差点把心掏出来……”

徐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深重的无力感:“他们…他们好像很忌惮那块玉的光芒,始终没能完全抢走……但也一直没死心,隔三差五就来骚扰,甚至还隔空给我们下蛊……说…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撑不住,亲手把玉送到他们宗门口去求饶……”

院内一片死寂。

姚梦龄站在窗边,早已转过身,脸色凝重。她能感受到小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恐怖怒意!那怒意冰冷刺骨,几乎让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小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石雕。唯有那双眼睛,翻涌着滔天的风暴——风暴的中心,是无边无际的悔恨与焚烧一切的怒火!

愧疚!无与伦比的愧疚!

他的本意,是要用自己的精血温养宝玉,泽被二人,让他们远离病痛,得享天年!这是至高人皇的护佑与恩赐!

岂料……竟成了祸源!

引来了这些魑魅魍魉,让这对心地纯善、冒死救了他的夫妇,在失去“他”之后的绝望日子里,还要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和恐惧!

是他!是他亲手将这泼天的灾祸引给了他们!若非这滴精血温养的宝玉护体,徐涛夫妇恐怕早已被那邪蛊门的人抽魂炼魄、生吞活剥了!

这份源自自己好意而造成的苦难,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小九的心上!远比任何战场上的伤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好…好一个黑水邪蛊门…”小九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般的寒意。

他没有爆发,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但那平静之下酝酿的风暴,让姚梦龄都感到脊背发凉。

他缓缓坐回座位,拿起那坛未喝完的米酒,仰头狠狠地灌了几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下,却丝毫冲不散他眼底的寒冰。

然后,他仿佛真的不胜酒力,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对着徐涛疲惫地挥了挥手:

“徐大哥……我……酒力上来了……困得厉害……你……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竟真的身子一歪,趴在了几案上,闭上了眼睛。

但姚梦龄看得真切,那看似迷醉闭目的眼角之下,冰封的寒潭深处,燃起的是一丝冰冷到极致的、饱含血腥意味的赤金锋芒!

他知道,那帮视人命如草芥、觊觎“人皇遗泽”的蝇蛆虫豸,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一定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