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道:“大哥太过多虑了,起兵之要便在迅雷不及掩耳。我命张鹤霄率左骁卫攻打梁州,我与大哥各率亲兵在城内接应,只顷刻之间便可攻破城门。那时梁州城便尽在大哥掌控之中,生杀予夺便也全凭大哥了。”
陈封一怔,竟觉秦玉之言无可反驳,然思忖良久,终还是摇摇头道:“虽有三分胜算,却终是太过行险,不可不可。若是败了,顷刻便是一场大狱,要牵连多少兄弟身家性命。况且...”陈封抬头看向秦玉,道:“况且当今下这道旨意,岂会不防备我?否则,你到我府上天经地义,又为何这等打扮?”
秦玉一滞,道:“我确是要瞒人耳目,当今却也未必便布下天罗地网。”
陈封道:“纵然当今不防,只怕洪福洪庆兄弟也要防备于我。我这宅子四周,定有不知多少金吾卫耳目,你纵然这身打扮,却也瞒不过洪庆去。”
秦玉忽哈哈大笑道:“洪庆知道又能如何?便如大哥所说,我到这里来乃是天经地义,我若不来,反是不合情理了。”
陈封道:“他既知晓,便不会不防,我若起事,家小顷刻便落入他手。梁州城中,还有哪个大过金吾卫去?他有一万金吾卫兵马,你我二人却不过二三百亲兵在城中,如何是他敌手?到那时,他也不必再设计构陷于我,便挥刀将我等尽数斩草除根了,反省却许多麻烦。”
秦玉沉吟片刻,道:“那洪庆哪有这等算计?大哥多虑了。洪庆不过天子幸臣,倚仗他兄长,得当今宠信,才有今日之位。他不过掌金吾卫、羽林卫区区一万八千兵马,从未领兵出征,知道甚兵法?懂得甚兵事?也敢夸口都城城防?不过管些鸡鸣狗盗,鸡飞狗跳之事罢了,当真上阵,只是乌合之众而已。”
陈封道:“璧城不可轻敌,洪福与洪庆皆非等闲之辈,尤其洪福,智谋深远,有我等不及之处。只看他此番出手既狠且准,我等也不免中他奸计,便知他手段绝非寻常。璧城,此事干系太大,我等须慎之又慎。八年前方东阳延佑宫变一案,梁水之滨斩杀七千余人,尸首满地,梁水为之不流,至今犹在眼前。若为大郎一人以至于此,便是陈封万死莫赎之罪了。”
秦玉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兄长既如此说,秦玉还有何话说?但凭兄长吩咐就是。”
陈封道:“此事虽了,我却断不肯与他善罢甘休。璧城,此仇必报,我必以洪福洪庆头颅祭奠大郎。”
秦玉道:“好。此事要如何去做?大哥命我捉拿蔡义赵季,莫不是要问他二人口供,以攀咬洪福洪庆?”
陈封道:“何必再问,这二人必是洪庆指使。洪庆指使他二人诬咬大郎,却再不管他死活,这口供自然一问便知。然问出口供又有何用?两个微末之辈,如何能扳倒洪福?莫非我当真要指望当今惩处洪福?这岂非痴人说梦?我命你捉拿这二人并家小,只为他坑害大郎,我岂能轻饶?大郎魂归之处,要他两家陪葬便是。”
秦玉道:“如此,大哥有何计策?却要小弟如何?”
陈封道:“计策便是你的计策。我不能以国法惩处他,便行兵谏,只清君侧,除奸臣就是。有两个人我不便出面,你代我留意。”
秦玉道:“是何人?”
陈封道:“一个是金吾卫都统制使邱泰邱履安,一个是羽林卫都统制使何胜何尊明,若得了这二人,除洪庆便易如反掌。除了洪庆,洪福区区阉人,便不足为虑了。”
秦玉道:“若是这二人却难。那邱泰是洪庆心腹爱将,跟随洪庆已有二十年,如何能为我所用?何胜更是当今亲自简拔,对当今最是忠心。昔年王栻作乱,所惧之人便是何胜,乃于起事之先关押何胜,却不知何胜已早向当今透露消息出去。王栻事败,何胜遂得高升,如今位至羽林卫都统制使,若论得当今宠信,只怕还在洪庆之上。这等人,如何以言语试探?只怕事机不密,打草惊蛇。”
陈封道:“我自然知晓,若要这二人为我所用,十停中也无一停胜算,若非此事极难,也不需劳动你。程无患也说你做说客无人能及,天下间若有一人能将此事做成,便是你秦璧城。”
秦玉苦笑道:“我头一遭做说客便是在淮南,大哥便以言语激我,我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做说客。所幸不辱兄长之命。如今大哥又如此,小弟也只得勉力而为了。至于成与不成,小弟实无把握。”
陈封一笑道:“无妨,你只管做去,我还未见天下有秦璧城做不成之事。”院外忽传来更鼓声,已是一鼓五点,天近二更了,陈封又道:“天色已晚,璧城不宜久留,这便去罢。这几日不必再来,待圣旨下了,再议不迟。至于大郎...璧城也不必见了,徒惹烦恼而已。”
秦玉面色一黯,迟疑道:“也罢,不见也罢。这几日大哥好生待大郎,莫要再管教训斥,也莫要再与大郎置气。大郎若要什么,大哥只管遣人知会我,大郎便要天上星斗,我也设法给他摘了去。大哥,小弟这便去了。”
陈封道:“已宵禁了,你路上也莫要与金吾卫置气。只管去罢。”
秦玉施了一礼,起身拿起斗篷,大笑道:“既是瞒不过金吾卫耳目,索性便不遮掩了。”说着也不披斗篷,大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