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人,人也醉人,把人扶上床去,想去收琴敛萧,却是怎么都不肯松手了。
“王夫…王夫……”
枕着,还轻轻唤他,只手相牵,那双格外祸人的眸子可怜兮兮,淡眉轻颦。
“何去?”
只得事先说清,这便才松手。
可这一回来,就被拽扯入怀,揽腰环抱,身后是另一具躯壳,是……
热息在后颈处浅呼,比他要体温要冷些的人,抱着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燥。
“本王冬炙夏寒,抱着王夫,王夫总也能睡的好些。”
这是玩笑话吗?人怎么会冬暖夏凉。
真的是中毒吧?还是奇毒?
倒真是有些凉意,抱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有暖起的意思。
“王爷是中毒了?”
被问话的人没有明确告知。
“王夫还是安于当下的好。”
摆明了不想说,但他难得犯起执拗。
“王爷如是中毒,更是不要放弃寻医……”
“本王已经没几年好活了,王夫。”
不知是真醉了,比以往要更加坦诚,可这话显然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
他难得阴谋论起来。
是当今皇帝忌惮,怕佑安王有叛臣之心。
是皇子们的手笔,觉得这个王叔有威胁的可能。
是……
心忧而至,各种各样可能或者不可能的缘故,导致有人想要佑安王的命,令他不得不思绪翻飞。
“本王的母妃在生下本王前,因宫中嫔妃妒恨太上皇的宠爱有加,导致母妃在生下本王后不久,就因这早逝。”
“作为腹中胎儿,不免也受到影响,早产为一,体弱为二,这毒…”
突感说漏了嘴,孩子气似的启齿在他颈后轻咬了口,引得他不适瑟缩。
被扒拉翻身,面对着那张近距离的俊颜,这下他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声音愈低,额抵着额。
“身体未有不适时的本王,只想珍惜和王夫相处的每一刻,想太多只会徒增伤悲烦恼。”
“现在的本王,只想知道王夫会不会讨厌饮酒的本王,明日清晨要不要尝一尝本王做的糕点。”
眼睑已经睁不开,昏昏欲睡的说话声,更像是不过头脑的真心话。
“王爷?”
“嗯…”
无精打采地鼻音重。
“王爷。”
“嗯……”
尾音拖的又低又长。
“王爷。”
“……”
真的是有够心酸的。
“嗯”
真的好奇,也真的想尝。
“……”
此后便没了动静,除却略绵长的呼吸。
不忍再打扰醉困的人,他调试了个舒适姿势。
其实他只是来陪人休憩,真的晚些,还是要回去住。
药酒的成分有安神助眠效果,不是佑安王自愿又睡过去,但酒度小,一个时辰左右大概就能清醒。
家中也并无事,不需要他做什么。
往日那些常要去参与的,属于文人雅士的诗会、画宴、远行,不再需要去,父亲母亲也安适下来,不再催促,竟如此舒适自在。
长端着礼仪架子,事实上,他也并不想。
很累,但身为世家公子,自小被捧的极高。
不可以拥有任何逾矩的举动,一步错,便是被万人指点。
不可以才学落人话柄,每日都要温书极晚。
这些都不是什么。
唯一让他不想的,便只有文人间的那点子事。
那些宴会里,真正的君子实则没有,包括他,也从不是君子。
有的哀叹仕途坎坷,有的畅谈风流韵事,有的把酒言欢嬉笑,更有的直接在众人面前愁云满面,进而寻死觅活。
他反倒喜欢清静,只要这些人安静些,如何都行。
偏生没有就罢,有些酸腐味儿一身的人,还总是明褒实贬,实在烦人。
自命不凡,便是文人最大的禁忌,急功近利更是要不得。
那些人,瞧见他素来遮面掩盖身份,更有猜测他貌丑无颜。
但论说,
作为文人雅士,才学高斗、礼仪谦佳、品德高尚便可,容貌是最次要而无用的,何必斤斤计较,还总想着让他拿下帷帽,讨厌的很。
越想越心下烦恼,索性偏移脸,去瞧佑安王。
似乎是因为在他身边能够放松,以至于让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依赖。
被吻上的那几次,让他震撼之余,在接吻里逐渐感受到了被爱包围的感觉。
那是种相当直白热烈的情感,又是充满温情的,跟亲人给予的情感不同。
照顾着他的呼吸,顾忌着他的界线,戳戳点点的试探准许。
很有些手段。
总在扰动他心弦后,不再给予,不至于难受,只是觉得不够。
佑安王喜欢在吻他的时候,手指扣在他的后脑,在结束后,又揽扣到颈窝,那点药香,便完完全全的嗅了个满腔。
半分都不腻人,很是好闻。
就那样抱着,
但有一次,是趁迷乱笑话他被亲就僵晕住,捏着脸颊,不停捏捏,笑颜无奈。
当下睡颜平淡,手臂却揽的紧,腰间被锁环住。
人哪怕侧睡,那张脸也是好看的。
薄唇自然抿合,淡眉如雾似烟,淡而有色,长睫鸦羽密长,鼻梁是分外的高挺。
那双狐狸眼,总是瞧他时顾盼生辉,眼波流转,数不尽的星碎其中。
也有不望向他,只去瞧池鱼时的深邃幽暗,深不见底。
总是清冷的。
在一处坐着,可以相当长久。
回门前夕,人不理他,他身为王夫,也自应当了解府中上下,可似乎是被训诫过了,府中仆从有了恭敬,手下功夫确实不同于普通人家的下人。
挑不出错来,意味着他没有事做,无事轻身,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用于自己。
起先是不习惯,到后面,确实是舒心。
那一日,是在佑安王专门准备给他的专属书房里看久了,只想开窗透气,却一眼见到那靠睡在主卧榻上的佑安王。
府内院子里种植着些花树,随着夏季到来,错乱的开着些或红或白的花。
花香不刺鼻,只略有些甜香。
是难捱不适,但却敞窗,路过清风带起一绺垂发扬起落下,映衬下的脸庞是越发秀美。
肤白唇淡,支手撑头,似乎是赏花时困疲。
身披狐裘,手抱暖炉,散落的披发闲适,内里的亵衣隐约更是能看见胸口一角。
没有露出一丝不得体,却叫他心跳怦然。
距离不叫远,还可见人睡梦中颦蹙的眉间。
美人酣睡,花树为衬,当为美景。
可缕缕香风拂过,却惹人闷低咳声渐起,是以低首觅来帕子敷鼻缓和,来不及察觉这边的眸光滞停。
悄悄关窗,起身去寻,出了门,那边的窗子也被关合,除了隐约渐低的咳声。
入门之后,拜见几声,没有回应,才发现冻冷的人已扶窗昏死过去,唇鼻上还覆着帕子。
真的美矣,真的俊矣。
照顾不听御医规劝,越是身子不适,越格外倔强倨傲,结果落得喝上大把汤药的痛苦佑安王,便是他另外的趣事。
他的存在明摆着管用,不用督促,不用多言,只需来到身前,躬身行礼,给药拜见,人就会乖乖喝下,然后故作平淡的摆手。
可御医口中,过往的佑安王,完全就是个稚儿心理,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身体,颓丧的一反常态,整日有向所有人作对的心。
虚弱时的佑安王真是想来好笑居多。
待身体好些了,弱了那些不适,理智似乎回归,便顺从许多。
这么个循环往复,说是从佑安王幼时便如此的御医,瞧模样是见怪不怪。
但平时也就如此交流了,请完安,见人喝药完,收了药碗离开。
当下,已经完全看不出那个虚弱到坐起都曾需要撑靠在哪处,恹恹病态的逆反男人。
只是因醉酣红了颊侧,即便有那么一丝丝不甚明显。
也不知是不是到底因近被熏醉了酒,才让他此刻止不住的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想要欺王的冒犯心思。
越瞧越近,越瞧越近……
直至真的双唇碰上,脑中才轰然醒神。
睡的很沉,不能清醒,嘴唇软韧。
在他都迷惘的情形下,他在强吻醉酒的佑安王。
等待到终于可以抽离,魂身一体,佑安王的侧脸也被他只手抚住。
一整个唇润娇人,眼睫湿濡。
佑安王,即便身份在这,他都要说他真的娇气。
记得先前吻他时,佑安王好像也是如此。
虽不至于濡湿眼睫,但眼睑飞霞,眼尾因心情好而上扬,其实媚气不浅。
替抹了抹唇,姜竹玉屏息背身。
这太孟浪。
他该是多修身养性些,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