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王庭,赤牙城。
数月时光悄然流逝,赤牙城的白日依旧酷热,夜晚却已带上了深秋的寒意。
夙柔伤势渐愈,但嗓音丝毫未见恢复。
她与安德烈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她为他分析东部局势,提供策略建议,甚至偶尔会在沙盘上推演军事行动。
而他则给予她有限的自由和尊重,书籍,情报乃至校场活动的许可,但看守从未松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也始终带着审视与探究。
这种平衡,却让十九公主日益焦躁难安。
她眼睁睁看着阿烈与夙柔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虽然多数时候是在讨论正事,但阿烈眼中偶尔流露出的欣赏甚至…纵容,都像毒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那个夙柔,明明是个不能说话的俘虏,凭什么得到阿烈如此的关注?
甚至…压过了她这正牌公主的风头!
最近王庭内暗流涌动的消息,更是让她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
煜王宫煜潜入大漠了!
“他肯定是来找这个女人的!”十九公主在自己的宫殿里气得摔碎了一套精美的玉杯,“阿烈还想瞒着我!他是不是被这个狐媚子迷了心窍,连南国潜入境内这种大事都想帮她遮掩过去?”
既然阿烈不作为,那她就来帮帮他们!
只要把宫煜引来,让他亲眼看到夙柔在阿烈这里,看阿烈怎么护着她!
最好让宫煜直接把她带走,省得留在王庭碍眼!
她找来一名心腹侍卫,压低声音吩咐,“你立刻出城,想办法找到南国煜王的队伍,告诉他,夙柔就在赤牙城王宫!让他速来!”
侍卫领命,悄然离去。
十九公主低估了安德烈对王庭,尤其是对她和夙柔周围的掌控力。
那侍卫刚出宫门没多久,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开王城区域,就被安德烈的亲卫队直接拿下,堵着嘴拖到了安德烈面前。
消息迅速传回,十九公主干脆直接冲到了安德烈的议事厅。
“阿烈!你为什么要抓我的人?!”她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声音尖利。
安德烈正与几名将领议事,见状脸色一沉,挥手让众人退下。
他站起身,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这个被宠坏了的十九公主,“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看是你被那个南国女人迷昏头了!”十九公主口不择言地喊道,“宫煜都找上门来了!你不但不想办法,还拦着我去报信?你想把她藏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真要为了她,跟南国彻底撕破脸吗?!”
“住口!”
安德烈厉声喝断她,眼中已有怒意,“谁告诉你宫煜是来找她的?军国大事,岂容你胡乱揣测、肆意妄为!私自传递消息,泄露王庭机密,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我能有什么罪过!我是大漠的公主!”十九公主委屈得眼圈发红,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自从她来了,一切都变了!你答应过要娶我的!父王去世前你就答应了的!就是因为守丧才拖到现在…可现在丧期早就过了,你还是不提婚事!是不是因为她?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哑巴了?!”
她终于将积压数月的委屈和恐慌喊了出来。
联姻巩固权力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使命,而嫁给英武的北蛮王更是她一直的期盼。
可夙柔的出现,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安德烈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心烦意乱,尤其是“喜欢”那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试图安抚这个失控十九公主,“不要胡说,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忘,娶你,是必然的。”
听到这句话,十九公主的哭声稍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但安德烈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如坠冰窟:“但是你是大漠的公主,未来的王后,需要有容人之量,夙柔…她对我们平定东部有大用,即便将来她留在王庭,你也…”
“留下她?!你还是舍不得的!”
“她凭什么留在王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果然对她…”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安德烈,后面的话却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说不出来。
“够了!”安德烈耐心耗尽,语气重新变得冷硬,“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给我回自己宫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踏出宫门半步!至于你那个人…”
他眼中寒光一闪,“也一并领回去。”
“阿烈!”十九公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安德烈却已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十九公主哭着跑了出去,心中充满了怨恨和绝望。
阿烈变了!
他彻底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
回到冷清的宫殿,看着窗外逐渐沉下的夜色,一个更加疯狂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阿烈不让她报信,还软禁她?
好!
那她就自己去找宫煜!
她亲自去把他带过来!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夙柔就是个祸水!
趁着夜色和对自己宫殿地形的熟悉,她避开守卫,换上了一身普通侍女的衣服,竟然真的悄悄溜出了王宫,混出了赤牙城!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之前打听好的南国军队可能活动的区域策马而去。
几乎就在十九公主溜出城的同时,另一队人马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赤牙城。
安德烈一身劲装,披着黑色斗篷,骑在神骏的战马上。
他的身边,是同样做利落打扮、以面纱遮住半张脸的夙柔。
他们只带了不足百人的绝对精锐。
根据夙柔策划并得到安德烈认可的情报,东部叛军的一支重要粮队,将在今夜穿过赤牙城东北方三百里外的“风吼峡谷”。
那里地势险要,是伏击的绝佳地点。
截断这支粮草,将对乌木罕的势力造成沉重打击,也能极大提振王庭一方的士气,更有利于后续分化策略的实施。
寒风凛冽,吹动着夙柔的面纱和额发。
她露出的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冷静如冰,清晰地指示着前进的方向。
她与安德烈并辔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