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顾秋白悄然隐匿于酒泉镇外的一处破败茶棚之后,如同一只蛰伏在暗影中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茶棚里残存的霉味,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他故意遗落在此的,是半卷残破的经书,纸张泛黄,边缘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饱经风霜的老者,诉说着一段被人遗忘的故事。
经书上,用古朴的字体书写着一行字——“第九十九人将携火归天,重立新庙”。
这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试图唤醒沉睡之人的诱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静谧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秋白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终于,在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几名衣衫褴褛的老者,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向茶棚走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浑浊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顾秋白屏住呼吸,将自己的气息降至最低,如同鬼魅般隐藏在黑暗之中。
老者们走到茶棚前,颤抖着双手捡起了地上的残经。
他们围在一起,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第九十九人…将携火归天…重立新庙…”一个老者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颤抖。
“是神…神要回来了!”另一个老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曾是“灰火祭拜”的狂热信徒,曾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即使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和痛苦之后,他们内心深处,依然残留着对神灵的渴望和依赖。
老者们在茶棚前的空地上,用几块破砖垒成了一个简易的祭台。
他们从怀中掏出几炷香,颤颤巍巍地点燃,然后对着空气,虔诚地跪拜下去。
烟雾缭绕,带着一种诡异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伟大的神灵啊,请您降临吧!请您拯救我们吧!”老者们齐声祈祷,声音凄厉而绝望。
顾秋白藏身暗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如同一个冷酷的旁观者,看着这些可悲的人们,在绝望中苦苦挣扎。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响应者寥寥。
除了这几个老者之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出现。
甚至,还有一些人对老者们的行为,表现出了不屑和嘲讽。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走到老者们面前,嗤笑道:“上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点火就能治病,结果我爹还是咳死了!你们这些老家伙,就知道骗人!”
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怒斥道:“你们又要找人替我们活?自己的命自己扛!与其指望什么神灵,还不如自己努力干活,多挣几个钱!”
老者们被少年和妇人驳斥得哑口无言,只能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他们的指责。
顾秋白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不信神了……”他低声喃喃自语,“但他们还没敢不信‘需要神’。”
与此同时,在酒泉镇的市集之中,唐三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打磨着一块椅背。
他手中的刻刀,在他灵活的手指间飞舞,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将一块块木屑雕琢成精美的花纹。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唐门少主,而是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木匠学徒。
他放下了曾经的荣耀和责任,只想过一种平淡而安稳的生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一个曾跪拜过“叛道令碑”的青年,拦住了唐三的去路。
他满脸激动地看着唐三,
“你…你是唐三!你当年折断权杖,是不是为了等这一刻?你才是真神!你一定是为了拯救我们,才隐姓埋名的!”青年激动地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
唐三停下手中的刻刀,抬起头,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
“我不是等什么时刻,我只是在等这把椅子做完。”唐三淡淡地说道,语气平淡而随意。
“可是…可是天下还有苦难!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的拯救!”青年急切地说道,似乎无法接受唐三的回答。
唐三放下刻刀,站起身来,直视着青年的眼睛。
“那你去解决。”他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工具,也不是答案。”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青年,转身离开了。
人群寂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有人对唐三的冷漠感到失望,也有人对他的选择表示理解。
“原来英雄…也能懒得起锅做饭啊……”一个路人低声嘀咕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嘲讽。
在酒泉镇郊外的一片废弃农舍旁,小舞正带领着一群年轻的魂兽,搭建着简易的窝棚。
她身穿一袭淡绿色的长裙,如同森林中的精灵,充满了活力和灵气。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严肃,仿佛肩负着某种重要的使命。
“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不准展示力量,不准吓人,不准救人。”小舞对着身边的魂兽们,冷声说道。
“可是…我们明明更强啊!为什么要像这些人类一样,过着如此平庸的生活?”一头幼豹不满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小舞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幼豹。
“强不是为了让别人跪,是让你们也能笨拙地活着。”她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哀。
一头小猿学着人类的样子,笨拙地劈着柴。
然而,它力气太小,劈了几下就累得趴在地上,引来了其他魂兽的哄笑。
小舞并没有制止它们的笑声,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几天后,一个猎户路过这里,看到了这一幕。
他看到一头巨猿蹲在墙角啃红薯,竟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这年头,连妖怪都过日子了……”
任婷婷再次来到了铸钟坊的地底。
她站在那块巨大的青铜板前,神情凝重。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青铜板的自愈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已经停止了自愈。
她在青铜板的裂缝边缘,布置了十二枚归源钉,形成了一个“静听阵”。
她闭上眼睛,调息运气,借助寒源残息,感知着地脉的波动。
起初,毫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静谧得可怕。
就在任婷婷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青铜板的表面泛起了一阵涟漪般的微震。
那震动的频率,与早年“灯网激活信号”一致,但强度却不足百分之一。
“它还在试……”任婷婷睁开眼睛,”
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可惜,现在连做梦的人都懒得梦见它了……”
尹新月提着一面古铜镜,走入了广场。
尹新月,一袭霜色长袍,手提那面古朴铜镜,缓步踏入酒泉镇的广场。
这面铜镜,曾几何时,是灰火祭拜的圣物,无数次映照出“灰火化人形”的奇诡景象,被愚昧的镇民奉为沟通神明的“通神之器”。
如今,它却成了尹新月眼中虚妄的象征。
广场上,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他们好奇地注视着尹新月,不明白她为何要带着这面象征神明的铜镜来到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尹新月走到广场中央,脚步戛然而止。
她环顾四周,清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期待、又带着一丝恐惧的面孔。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铜镜,高高扬起。
“你们不是想要神迹吗?今天,我就让你们看个够!”她声音清冽,却带着一丝决绝的疯狂。
话音未落,她猛然将铜镜砸向坚硬的青石板。
“砰!”
一声巨响,铜镜四分五裂,碎片四溅飞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散落的碎片,竟在落地瞬间,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自动排列组合,勾勒出一个熟悉的图案——“叛徒印”!
那扭曲的线条,如同一个嘲讽的烙印,深深地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尹新月眼神冰冷,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地踢向那由碎片组成的“叛徒印”。
“你们怕的不是没有神,是怕自己也能活得下去!”她冷声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镜,在空中纷飞飘舞,如同破碎的信仰,无处可依。
最后,一片小小的碎片,被风裹挟着,落入一口废弃的冷灶之中,无声无息地被掩埋。
而在酒泉镇地底深处,那根早已断裂的灯芯残骸,在黑暗中微微颤了一下——“我……可以再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