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风骨之臣 > 第74章 赏花宴会(4)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刑部侍郎陆允最近脸上总是面带笑容,只因他儿子登科在即,便准备举办一场状元宴。

宴设陆府澄心堂,堂前一方碧水,水中有亭,亭上悬一匾,御笔亲题:“在水一方”。

陆宿一袭绯袍,头戴金花乌纱,腰间系着御赐玉带,站在堂前迎客。

他向来寡言,今日却难得带了笑,眼角微微挑起,像是终于把多年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他的父亲陆允站在他身侧,身穿深青官袍,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来客。

他今日不只为儿子庆功,更是要向整个长安宣告:陆家,从此不是刑部衙门里的“刀”,而是庙堂之上的“笔”。

这些年来他一直坐着是刑部侍郎之位,但谁人又知他不想更进一步,成为尚书呢。

宋居寒来得最晚。他穿一袭月白锦袍,袍角绣着暗银云纹,腰间悬一枚青玉佩,步履懒散,像是刚刚睡醒。

他进门时,陆宿正与翰林院编修说话,闻声回头,两人目光一触,皆是一顿。“宋兄。”陆宿拱手,声音温和。

宋居寒笑了笑,回礼:“陆状元,恭喜。”语气真诚,少年心性。

众人皆知,他本是今科会元,殿试却屈居榜眼,而陆宿是从会试第七一跃而为状元。

罗秉忠来时,堂中已酒过三巡。

他穿一身绛红锦袍,金冠束发,腰间佩刀,走路带风。

他是英国公府的二公子,虽无功名,却也没人敢拦。这次榜上无名,他也不在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他一进堂,目光就落在陆宿身上,嘴角一勾,笑得阴阳怪气:“哟,陆状元,今日红光满面,真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啊。”

陆宿还未开口,陆允已冷冷道:“罗二公子若来贺喜,陆府欢迎;若来闹事,御史台也不是吃素的。”

罗秉忠脸色一变,旋即又笑:“陆大人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毕竟我们这些人,没您儿子那么好命,有个好爹。”

他话音未落,宋居寒忽然轻笑一声,接口道:“罗三公子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你爹是英国公,难道还不算‘好爹’?只是你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

罗秉忠猛地转头,眼神如刀:“宋居寒,你什么意思?”

宋居寒抬眼看他,语气仍旧懒洋洋的:“字面意思。你考了三次,连三甲都没摸边,英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日来此,是想借陆状元的酒,洗洗你那一身晦气?”

“你——”罗秉忠猛地起身,手按腰间佩刀,堂中顿时一静。

陆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罗二公子。”

他站起身,绯袍如火,目光沉静:“你若真想拔刀,不如去边疆。那里敌军真会砍你,不会看你爹是谁。”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带着一点讥讽:“但若你只是想在长安城里撒野,那我劝你——别在我陆家的宴上。”

罗秉忠脸色青白交加,终究没敢动手。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盯着陆宿,一字一句:“陆宿,你别太得意。状元又如何?这长安城,可不是你爹的刑部大堂。”

当夜,罗秉忠回府,被英国公罚跪祠堂一夜。

英国宫恨铁不成钢,“你姐姐如今是中宫之母,也需要靠我们这些后家,难不成你想让你姐姐在宫中孤立无援吗?”

罗秉忠憋着气不说话,英国公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陆宿如今高中状元,未来不可限量,你何必与他起冲突。”

罗秉忠咬着牙道:“爹,他不过是运气好,还敢当众羞辱我。”

英国公瞪了他一眼:“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若有他的本事,还用得着在此置气。如今陆家风头正盛,咱们不可轻易得罪。”

罗秉忠低头沉思,心中虽仍有不甘,但也明白父亲所言有理。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来报:“老爷,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请您和二公子明日进宫一叙。”

英国公神色一凛,随即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他转头对罗秉忠道:“此事或许与陆宿的状元宴有关,你且收敛些,莫要再惹事端。”

罗秉忠虽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宴散之后,陆宿回到自己的院子,陆允走进来,面色凝重地说:“今日罗秉忠这般挑衅,日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虽成了状元,但前路仍有诸多险阻。”

陆宿站在澄心堂外的廊下,望着月色下的碧水,轻声对父亲说:“爹,我今天才发现,原来状元不是终点,是开局。”

陆宿拱手道:“父亲放心,儿子自会小心应对。”

陆允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深沉如夜。

日头斜照,碧纱窗把光切成一格一格。

皇后罗锦书歪在炕桌边,手边只一盏冷透的雪水龙井。

皇后罗锦书——英国公罗慎的嫡长女,素日端雅寡言,今日却一身家常淡青缎绣玉簪花宫裙,发上只插一支羊脂玉凤钗,钗头坠下一粒极小的南海珠。

她听内侍报“国公爷到了”,也不起身,只抬下巴对宫女道:“请吧。别掀帘子,让日头先替我晒晒他们鞋底的泥。”话音软,却带着锯口般的锋。

宫女一凛,蹲身称“是”。

门吱呀推开。

英国公罗慎已年近五旬,蟒衣玉带,腰佩先帝御赐“靖乱”宝刀,刀穗是去年北征带回的苍灰马尾,仍带沙场粗砺之气。

身后跟着二子罗秉忠——绛红织金袍扯得皱巴,金冠斜坠,一缕发不服帖地翘起,像只炸颈的锦鸡。

英国公罗慎大步跨进,刀穗甩得“哗啦”响,人还未站定,先拱手:“老臣给娘娘请——”

“免。”皇后截得干脆,眼尾不抬,“父亲再晚来一刻,本宫这盏茶就彻底凉了。”

罗慎干笑:“军务耽搁……”

“军务?”皇后终于抬眼,声音轻得像绸子擦过刀背,“是忙着在帐里给三弟收拾残局,还是忙着在都察院打点封口?”一句堵得罗慎老脸发紧。

他身后,罗秉忠缩着肩想溜边,被皇后一声“站过来”钉在原地。

“三弟,”她慢悠悠拨着茶盖,“听说你前儿在醉仙楼高吟‘我辈岂是蓬蒿人’?怎么,蓬蒿嫌你沉,托不住?”

罗秉忠憋得耳根通红,勉强作揖:“姐……呃,娘娘金安。”

“安?”皇后嗤笑,指尖“叮”一声弹在杯沿,“你再把刀往状元脖子上一横,本宫就真‘安’了——直接安进冷宫省事。”

罗慎咳了咳,想解围:“娘娘,忠儿已知错,臣回去——”

“回去怎样?抽二十鞭?父亲的老虎鞭浸了盐水,抽烂皮肉,再给他长记性?”皇后声音陡地拔高,又倏地压下,“可惜本宫头疼的不是他的皮,是罗家的脸!”

她起身,一步一句:“他十七岁,第一次春闱,策论写‘刑多必滥’——空洞浮夸,主考笑我罗家‘将门出酸儒’;十九岁,写‘人心不可改’——偏题万里,成了满京笑柄;今年好,索性画一只翻船!父亲,您当年北征,一箭射穿敌军旗,如今倒好,亲子把罗家旗自己扔进臭水沟!”

罗慎被女儿堵得胡须直颤,偏又无法反驳,只能瞪眼吼庶子:“孽障!还不跪下!”

罗秉忠“扑通”跪得金砖作响,金冠滚到一旁。

皇后垂眼看他,语调忽转柔,却更渗人:“三弟,地上凉不凉?凉就对了——清醒。你可知外头怎么传?‘英国公府二公子,文不成武不就,拔刀吓状元,靠姐撑腰。’他们嘴上说‘国舅’,心里骂‘废物’。这声‘废物’,本宫在宫里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回身,掀开那只粉彩小盖盅,苦药味“呼”地扑出来。

她舀一勺,递到罗秉忠鼻尖:“张嘴。”

罗秉忠吓得一抖:“姐……”

“张嘴!”药汁灌进去,苦得他五官皱成一团。

皇后盯着他咽下,才道:“苦吗?苦就对了。本宫每天喝这个降火,还得替你尝一份。你若能拿它当墨,把‘一事无成’四个字咽进肚子再吐出来,也算没白苦。”

罗慎长叹:“娘娘,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皇后放回银匙,声音倦下来,却字字如钉:“父亲,您打不断他的腿,本宫就亲手打断他的路——从今日起,三弟进上书房,卯初入、亥正出,徐大学士授课。一年后再考,若仍不中,罗家族谱里给他单开一页,写‘废’。”

她抬手,替罗秉忠扶正那顶歪金冠,指尖最后停在他额前,轻轻一戳:“记住,罗家可以没有状元,但不能让御史在朝堂上指着本宫的鼻子说——‘外戚横行’。再让本宫头疼一次,这药——就换你喝一辈子。”

罗家父子退到门口,皇后声音又追出来,轻飘飘却带着回音:“父亲,把刀穗上的沙吹干净再进宫。本宫闻不得土腥味——那是败绩的味道。”门阖上。

慈元殿里,皇后重新端起那盏冷茶,一口饮尽,苦得她眉都没皱。

罗慎父子出了宫,罗秉忠满脸不服气,小声嘟囔:“不过是仗着皇后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

罗慎瞪了他一眼:“闭嘴!若不是皇后娘娘护着你,你以为你今日能全身而退?”罗秉忠哼了一声,却不敢再言语。

两人刚走到宫门口,就见陆宿带着几名随从迎面走来。

陆宿看到罗慎父子,微微一怔,旋即拱手行礼:“见过英国公,罗二公子。”

罗秉忠脸色一变,正要发作,被罗慎暗中扯了下衣角。

罗慎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礼道:“陆状元,别来无恙。”

陆宿微笑道:“托英国公福,一切安好。”

他目光落在罗秉忠身上,“罗二公子,听说皇后允你去上书房学习,这可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上书房的课业可莫要懈怠了。”

罗秉忠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反驳,罗慎抢先说道:“陆状元放心,忠儿定会努力。”

陆宿点点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待陆宿走远,罗秉忠咬牙切齿道:“爹,他分明是在羞辱我!”

罗慎长叹一声:“陆宿如今风头正盛,且背后有陆家支持,不可轻易得罪。你若真想报仇,就先在学业上胜过他。”

罗秉忠握紧拳头,可他就不是个学习的料,能有什么办法?

————

卯正三刻,日头刚爬上文华殿的琉璃脊,先生还未捧卷,殿里已多摆了几张书案。

来的最早的是宝珠公主,她梳着朝云髻,一身浅杏宫裙,袖口露出半截葱白指尖,正把《礼记》摊得笔直。

宋居寒是第二个到的,榜眼紫袍本可换成朝服进内阁,他却仍穿素青绸衫,案上只放一册《春秋》与一只白瓷小水丞——瓷面绘双鱼,是公主在他生辰时所赠。

最后一个到的是今日上书房的新人物——罗秉忠,今朝第一次被塞进上书房。他的书案被内侍悄悄挪到殿柱阴影里,方便他“犯困即倒”。

讲官徐大学士捧卷开讲:“‘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

声未落,殿末“咚”一声——罗秉忠额头磕在案角。公主笔尖一颤,墨星溅到袖口。

徐大学士眉梢抖了抖,继续诵:“草上之风,必偃。”

罗秉忠揉着额,含糊嘟囔:“风太大……草先睡。”殿里静得可怕。

宝珠公主回头,眸光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两个小酒窝露出来,她小声提醒:“罗二公子,君子不做‘偃草’,做‘青松’。”

罗秉忠掀开发帘,哈欠连天:“公主殿下,昨夜我背《论语》到四更,松也打盹。”

宋居寒低笑一声,接口背:“‘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徐师,下一句可是‘于予与何诛’?”

徐大学士被学生当众抢白,胡子气得翘起,又无法发作,只能重咳:“宋榜眼若闲得慌,便把今日章句抄十遍!”

宋居寒拱手,声音清润:“学生遵命,只是怕抄多了手酸,耽误陪公主临帖。”

讲官哑火,他可是状元了,何须他来教导呢?不过是为了陪伴公主殿下,这小子的心思真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