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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奥地利hintertux滑雪场,我经常进行夏季训练的地方。

这天的训练结束时,我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整个人还处在氨基酸和肌肉乳酸的震荡里。随手点开微信朋友圈的时候,忽然看见Iseylia这个万年不发一条朋友圈的人,竟然发了学院的博士毕业典礼邀请链接。

看到Sheldonian theatre这几个字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点进那张卡片,看见落款上那一行名字——『Iseylia wen, dphil in Astrophysics, University of oxford.』

我怔了一整分钟,手指僵在屏幕上。

她真的做到了。

她只用了二十七个月完成了别人三年半才能勉强完成的博士研究。别人用时间熬出来的成果,她是用命。

我可以想象,她怎么连续一周甚至更久熬大夜,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靠黑咖啡和巧克力维持生命。那些我失眠的凌晨,刷Instagram时总能刷到她发的实验室冷光、无数行代码、模拟重构图、还有——偶尔偶尔的一张照片。

她瘦了很多,171的身高,看着却像还不到一百斤。眼睛还是那么亮,眼尾的泪痣依旧迷人,可再也没有当年在苏黎世河边笑出笑纹的样子。

我没见过她真正休息过,曾经我记得,即使工作日她拼了命的学习,周末和假期却不会打开电脑一下,世界各地度假,在各种风景好的地方睡大觉。但分手之后,连周末她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和实验室里,她的勤奋几乎是一种自毁式逃亡。

回家后,我打开保险柜,最顶层安静地躺着那条粉钻月桂叶项链,光芒温柔却锋利。那是我两年前,就为她准备好的博士毕业礼物,月桂叶代表独立和成功,而只有这样明艳的vivid fancy pink diamond,才配得上Iseylia的万丈光芒。

我忍不住想…她转发那张邀请函,是故意的吗?她知道我还关注她吧…她也知道,我答应过她,来她的毕业典礼,不会食言。

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立刻定了9:45分苏黎世飞伦敦的航班,公务舱售罄,我第一次买了经济舱,去机场的路上,我想到五年前,颂颂来美国看我的比赛,因为公务舱和头等舱都没票,她竟然坐了10个小时的经济舱来看我。

她从小养尊处优,连欧洲境内航班也不可能坐经济舱,我完全不敢想象,10个小时,在那么狭窄的座位上,她要怎么熬….所以..我看着窗外利玛特河上的日落,曾经我们最喜欢在夏日的傍晚,一起坐在河边喝啤酒…她其实真的很爱我,用她的方式,我却不领情。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两年半前,她刚到牛津那天,我陪她一起报到,我们坐在新学院门口的草地上,像两个游客一样吃炸鱼薯条。

她看着我中学时和同学一起来牛津访学的照片,眼前一亮,“你穿燕尾服真的好帅,比西装还帅。但我从来没见过你穿。”

那天我把她抱进怀里,吻着她的侧脸,在她耳边说:“等你博士毕业,我穿着燕尾服来参加毕业典礼。”

我带上了那套黑色定制燕尾服。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谢尔登剧院。天还是阴沉沉的,气压很低,风穿过谢尔登剧院门前的鹅卵石广场,裹着潮湿与旧日光影,一阵阵打在我的指骨上。

我没有正式邀请函,进不去剧院,只能在外面等。剧院的窗半开着,透过缝隙刚好能看见她站在中央穿红色博士袍,用拉丁语庄严宣誓。

“do fidem.”

她的发音比谁都标准,带着一点点瑞士式的卷舌尾音,但是宣誓时,她却突然低头,用帽檐遮住了脸,我从侧面看到,她在打哈欠。噗嗤一笑,她还是老样子,睡觉比天大,毕业典礼9点开始,8:30就要报到,她肯定7:30就醒了,以她的作息,这个点她应该刚睡着不到两个小时。

我站在剧院外,手里捏着一束白玫瑰,是早上在伦敦定的,她最喜欢的纯白玫瑰,只用绿色丝带和白色暗纹包装纸装饰,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像她一样简单纯粹。

我把那条月桂项链放进了燕尾服的内袋,贴着心口。想着等她出来,就走上前,把花和项链递给她,然后说出我早就想好的那句话,“dr. Iseylia, es ist lange her. Ich habe Sie vermisst. Ich liebe Sie immer noch.”(Iseylia博士,好久不见。我很想你。我依旧爱你)

我准备好了所有回应。

我想,一开始,她肯定会皱眉、翻白眼、冷笑着讽刺我“谁要你来,我们很熟吗”,但是最后,她应该还是会收下白玫瑰,眼里闪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然后对我说,“Ich vermisse dich auch, warum kommst du so sp?t?”

(我也想你,你为什么来这么晚)

但她出来的时候——身边站着尹俊泽。

我当时像是被人一棍子敲在脑后,耳鸣轰地一下炸开。他们站得很近,说话时肩膀贴着肩膀。她低头笑着,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和粉玫瑰。

我愣住了。那不是她喜欢的搭配,她虽然喜欢粉色,却不喜欢粉玫瑰,向日葵更不喜欢,因为她有密集恐惧症,看见向日葵的花籽就心慌。而那是花里,更没有白玫瑰。

我想,尹俊泽来干嘛,添乱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很不了解他。也许就像颂颂曾经告诉我,她和尹俊泽只能当普通朋友,因为他们性格太相似,完全不会为他人考虑。

我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鞋尖刚离开地面,却在下一秒,看见Iseylia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

天崩地裂。

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周围声音全都消失了。只有耳膜在轰响,像是有人在我太阳穴里掷下一颗铅球,砸得我发晕、发冷、发抖。

她说过,她和他只是朋友。

她说,他们不合适,连他送的花,都不是她喜欢的样式。可现在呢…是否真的喜欢一个人,即便明知道不合适,都没关系。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才发现手里的花已经快被我捏碎了。玫瑰的茎折了一根,白色花瓣沾在我掌心上,像霜落了一手。

我转身走了几步,看到街角有个金发的小女孩正在陪她妈妈参加博士毕业典礼。

小女孩的父亲叫住了我,微笑着询问我能否帮他们拍个合照。我当然答应了,我看着他们把那位女博士簇拥在中间,女儿拉着她的手,丈夫搂着她的肩膀,笑容自豪,无比幸福又让人艳羡的一家人,是我和Iseylia…我在心里叹气,我们永远不会经历的场景。

拍完照,我蹲下,把花递给小女孩,开口问道:“小博士,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像在犹豫,看了看她的妈妈。她妈妈笑着对我说:“当然可以。”

“请帮我把这束花,交给一个人好吗?”我递给她纸条,上面写着“Iseylia wen博士”,又塞了一张百元英镑,“她穿着红色博士袍,金色长发。你对她说,‘祝贺你博士毕业,这是给你的花’,可以吗?”

她看看我,又看看剧院,认真点了点头,“没问题。”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

她正回头张望,动作极轻,好像只是随便扫一眼。我怔了怔,几乎想举手叫她。

可我没动。

我怕她不是在找我。

我更怕的是——她真的在等我,而我再也配不上她的等待。

我转身,迈出第一步,然后步子越来越快,像是逃一样穿过街道、躲进车里。司机问我要去哪,我脑子空白了一秒,说出口时嗓子都是哑的,“去希思罗机场。越快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又是怎么进的机场,怎么刷票、安检、登机,我甚至不记得,那束玫瑰被我放在了什么地方。

在app上,我订了一张最快飞皇后镇的机票,下午4:50起飞,需要在迪拜和布里斯班转机两次,全长30小时。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复杂长时间的转机航班,但是…无所谓了。

新西兰。

我要去那里集训。

我想,我要开始全身心冬奥会,尽管还有两年,但我现在、此刻、立刻,必须去。

如果不离开,我怕我会疯。

飞机起飞那刻,我靠着窗,手臂贴着胸前口袋,有什么东西硌到了我,那条项链还在里面。

我还是没能送出手…我怕…这条项链,不能完好无损地给到她手中,我怕..她看见了项链,却还是想不到我。

现在一切都不值得。

我穿上她最想看我穿的燕尾服,却再也没机会告诉她——我依旧爱她。

可我想,等她收下那束白玫瑰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明白,她总是这样,神经大条,除了研究工作,什么都想不到。她想不到那是我最后一次,以爱人的身份,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她应该,根本都想不到,那是我送的。

但我永远爱她,只是,再也不会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