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带着Samuel去了成都的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七月的成都空气湿润又火热,但刚走进基地,就能闻到竹叶清香和青草气息。
树林里,几只小熊猫正趴在树枝上,黑白分明的毛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可爱。还有一只小宝宝正笨拙地从木架上往下爬,滚到地上又翻身爬起来。
Samuel兴奋得像个五岁小孩,头上戴着熊猫发箍,怀里还抱着两只在景区商店买的熊猫玩偶,我的怀里也抱着一只——他强烈要求给我买的….举着手机不停拍照。
“天啊,真是太可爱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一定要发给我妹妹!Artemis,你知道吗?我妹妹说我真是个恶魔,我不仅自己跑来中国看熊猫,还要发这么多视频诱惑她。”
他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她要求我…给她领养一只属于她的大熊猫。亲爱的,你知道怎么领养吗?”
我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我怎么会知道啊。”想了想,又忍不住打趣,“也许你可以问问师公。”
“Shigong?”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词,轻笑一声,解释道:“没错,Shigong,S-h-I,G-o-N-G,是中文,意思是老师的丈夫,师指老师,公的意思就是丈夫,当然也指男性生物,所以,我们的师公——也就是Roche先生。”
Samuel愣了愣,随即大笑:“哦,听着真有趣。中文真的很精辟。”他收起手机,神情忽然认真,“你说得对,我要发邮件问问Iseylia。”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笑,但同时也有一丝酸涩。他妹妹随口一句话,他都能认真记在心上,甚至打算发邮件问教授。
而我,如果在家里说出类似的话,父母只会一人给我一个耳光,骂我痴线。当然,如果提要求的人是耀祖,结果又会不一样,他们只会责怪自己没本事,不能给耀祖重金买下一头熊猫。
看完熊猫,我们又去了春熙路看大熊猫雕塑,去武侯祠买熊猫周边,傍晚的时候,我带他去吃成都火锅。
店里的红油锅底翻滚着辣椒和花椒,香气呛得我眼泪直冒。我本想点游客专属版微辣,结果Samuel不信邪,坚持要正常的辣度。
“你确定吗?”我挑眉提醒,“这可不是慕尼黑的番茄锅。”
“不尝一次,我会后悔的。”他一本正经。
第一口下去,他还强撑着点头:“嗯,不错,有点辣,但是还好,非常好吃,Artemis,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我吃了第一口就辣到不行,默默在菌汤锅里涮牛肉,“我觉得,还是蘑菇汤更美味,你知道的,我不会吃辣。”
“亲爱的。”他笑着给我从菌汤锅里夹了一只虾,剥好,放在我面前。这个动作让我心里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剥虾,曾经在Iseylia家里吃粥底火锅,我看着师公给她剥虾的样子,只觉得酸掉牙,从没想过,还有人会为我做这些。
他得意地笑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竟然没有我这个德国人会吃辣椒,嗯,宝贝,这似乎有点丢人?”
“你吃,你多吃点。”我切了一声,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笑而不语,又给他从辣锅里夹了许多菜,放在他碗里。
第二口、第三口之后,他的眼睛开始泛红,额头上细汗直冒,鼻子都被辣得通红。
我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终于笑弯了腰,拿着辣锅里的鱿鱼沾着香油吃了一口,也没那么辣,我哈哈大笑,“怎么会有人比我还不会吃辣!”
他一边被辣得直吸气,一边还逞强,“我们在慕尼黑不是也吃过火锅吗?那次明明没这么辣!”
我赶紧递给他奶茶,笑得直抖:“那是为了适应德国人的口味改良的微辣!那个辣度连我都觉得不辣,这是正宗四川辣锅,等于慕尼黑的,超级辣。”
他眼泪汪汪地喝完奶茶,嘴唇辣得通红,哭笑不得地叹息:“我的天啊…我真是低估了四川人吃辣的能力。”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却涌上一股甜意。这个在生活里永远冷静克制的男人,此刻被一锅火辣辣的红汤打败,反而让我觉得格外可爱。
我忍不住笑着调侃:“以后有人问,你来中国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你可以回答——不是科研,不是语言,而是火锅。”
他抬手扶额,哭笑不得:“没错,绝对是火锅。”
在成都待了两天,Samuel每天去熊猫基地报到,却还是不满足。第三天,他忽然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我听说在卧龙的自然保护区可以看到野生大熊猫!还有一个叫雅安的城市,那里不仅有熊猫,还有天然峡谷。Artemis,你能不能陪我去?”
我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怎么会有人这么爱熊猫!”
他神情委屈,却很认真:“你不懂。你们中国人出门随便一个动物园就能看到熊猫,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就能看到一大群。但我们德国人,想看熊猫就要去柏林动物园排四个小时的队,或者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你明白吗?在过去来中国旅行还需要签证的时候,我甚至要准备一大堆资料,只是为了看一只熊猫。”
我一愣,笑着点头:“当然,我很懂,就像你可以拿着护照随便飞去世界上任何地方,而我就连去伦敦参加研讨会,都要提前两个月办签证。”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和同情。
我笑着搂上他的胳膊,在他好看的脸上亲了一下,“去吧,明天就去。”
“你是我真正的阿耳忒弥斯女神。”他揽住我的腰,低头,在我唇角轻轻一吻。
在卧龙的日子,比我预想的还要漫长。原本计划只停留两天,可Samuel实在太喜欢熊猫。他可以站在护栏前,抬头看一只熊猫坐在树上发呆看一整天,仿佛这是一门高深莫测的艺术。
我陪他去了一天,结果被山路颠簸折磨,加上在保护区里整整走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直接放弃了。于是我把微信、支付宝这些全都帮他开通,放任他自己玩。
事实证明,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兴致盎然。每天早上六点天刚亮,他就冲出门去,晚上六点保护区关门才回来。回来时,脸上总是带着无比幸福的笑容,他甚至还买了一个单反相机和长焦镜头,每天背着五六斤重的设备出门,专门用来拍熊猫。
他给我看他拍的熊猫,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亲爱的,你看,这孩子是一只野化非常成功的大熊猫,工作人员说,他的战斗力不亚于一只黑熊。这里真的很国际化,许多工作人员都会说英文。
他们今天还带我做了熊猫吃的面包。哦,他们真是好人,简直像天使。我还问了他们,怎么才能和熊猫一起工作。你知道吗?我们都不符合条件。”
我忍不住笑,点点头:“当然,因为他们要求的是生物学、动物科学或者兽医学的硕士,甚至博士。而我们,很不幸,学物理。”
他皱起眉,居然很认真地思考:“那你觉得,如果我博士毕业以后,再来中国留学,读一个生物或动物科学的硕士和博士怎么样?那样我就可以来这里工作了。”
我被他逗笑,几乎笑到打跌,点头附和:“不错,我支持你。不过很可惜,那我们就要分开了,因为…我不会回中国。”
他愣了一下,随后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拥住我,贴着我的脸颊落下一吻,低声说:“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留在LmU,当教授,拿诺贝尔奖。”
我怔住,心里蓦地一软,鼻尖有些发酸。这样笨拙又认真的承诺,竟让我觉得,比什么奖项都要沉重。
离开卧龙的前两天,我正坐在旅馆里刷着雅安的酒店页面,结果发现最不幸的情况出现了——全城唯一一家允许外国人入住的五星级酒店,只剩下一间熊猫主题房。
点开图片一看,房间里到处都是熊猫头抱枕、熊猫地毯,连床头板都是大熊猫的圆耳朵。我盯着屏幕,纠结到快要把手机捏碎。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是Iseylia。
“遥遥,你还在广州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慵懒。
我愣了愣,尴尬地笑笑:“sorry, professor,我在四川….和Samuel一起,我在陪他看熊猫。”
于是,我把Samuel怎么来广州找我,我们怎么在一起,最后又怎么一头栽到四川的故事讲给她听。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她放肆的笑声:“这很好啊,Samuel是很好的人,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你难过。怪不得他昨天给我发了email,问我要怎么领养大熊猫。阿澈把requirements and procedure全都告诉他了。”
我哭笑不得:“他真的……什么都当真。”
“嗯哼。”她笑得更开心,“have a nice trip,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咯。别忘了,10月8号准时回来干活。”
“不会忘。”我点点头,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微妙的羞怯。
电话快挂断时,我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声说:“Iseylia教授…我和Samuel明天要去雅安,可是,唯一剩下的熊猫主题房间只剩一间了,是双床。所以,我在想…到底是订一间,还是两间。”
电话那头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完全没有师长风范。她笑得停不下来,断断续续才挤出几个字:“所以…你们一直分房间睡?好吧,你们果然…还是小朋友。你今年23岁,他25…我记得,我和你们师公那个年纪的时候……”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红,赶紧打断她接下去的话,“……Iseylia,你为师不尊!”
她还在笑,语气全是调侃:“干嘛啦,我只是told you the facts。没关系的,你不想就订两间,不然你们肯定睡不好。”
我咬了咬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可是,我很想住那个熊猫房间,它的床全是熊猫头的……”
她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声更加过分,“那就订一间嘛,反正是双床。而且,Samuel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如果你不愿意,他绝不会勉强你。”
“……我怕我愿意,他不愿意。”我小声反驳。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一秒,接着是Iseylia一本正经的口气:“那你加油。他看着不像,不过,honey,don’t forget the essentials.”
我愣了愣,脸“唰”的一下烧得更厉害,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吧,我知道了。”
结果,我最后还是乖乖订了两间房。可在按下确认的瞬间,心里那股隐隐的不甘,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熊猫主题房在最顶层,门一推开,就好像掉进了一个熊猫乐园。床头板是黑白相间的熊猫耳朵,床单和抱枕上全是圆滚滚的大熊猫图案,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竹香,显然是酒店特意喷洒的香氛。
Samuel一眼就看出来,忍不住笑出声,直接冲进房间抱住了一个熊猫玩偶,“哦天啊,这简直就是熊猫的宫殿!”
可笑过之后,他又忽然皱了皱眉,走到我房门口,认真地说:“Artemis,你的房间不是熊猫主题的。我们交换吧。”
我摇摇头,笑了:“没关系,你可是从德国飞了十二个小时才来,这个房间当然属于你。”
他看着我,神情认真得让我心口微微一颤:“可是,你以后来这里,也同样需要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
我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可我没有你对熊猫这么疯狂,这样怎么样?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们要在这里住三晚,明天换给我好了。”
谁知他脸忽然红了,低下头,声音压得很轻:“其实…这个房间有两张床。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像是怕自己说错话,蓝眼睛闪烁着不安。他急忙补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碰你的任何东西。你洗澡的时候,我会出门。晚上睡觉,我也会戴上眼罩。”
看着他紧张得几乎有些笨拙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口涌起一股温热。我轻轻拉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亲爱的,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所以睡一个房间,很正常。”
他怔住了,愣愣地看着我,耳根慢慢染上绯红,随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晚上,我们一起住进那间熊猫主题房。房间里开着小夜灯,暖黄色的光映在墙上,把那些熊猫抱枕照得像一群安静的守护者。
Samuel坐在一张床边,脱下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起,手臂的线条在灯下显得分明。他垂下眼睛,神情比平常更安静,像是在克制什么。
我洗完澡出来,看见他正低头摆弄手机,耳朵却红得几乎要滴血。忍不住笑了,随口打趣:“你为什么比我还紧张?”
他抬起头,眼神闪了一下,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只是…怕打扰到你。”
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你不会打扰到我。”
他呼吸一窒,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后才缓缓放松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试探性地覆上我的手背,指尖有些微凉,却很认真。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外面是雅安的夜,偶尔传来虫鸣声。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Artemis。”他低声喊我,嗓音带着沙哑。
“嗯?”
他偏过头看着我,蓝眼睛在灯下明亮得不真实,里面有火光一样的东西,“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一起在这里。”
我心口一软,忍不住笑着抬起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也是。”
他像是怔住了,随即笑了出来,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把我淹没。他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只是揽住我,把我安安静静地抱在怀里,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嵌进他胸膛里。
“晚安。”他放开了我些许,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轻声说,“我的Artemis。”
“晚安。”
夜渐深,熊猫主题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把墙上的熊猫图案照得柔和可爱。我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可是躺下后却翻来覆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枕头太软,被子不是我习惯的味道不同。越是想睡,越睡不着,只能盯着天花板出神。
忽然,隔壁的床上传来轻轻的一句话:“怎么了,Artemis?做噩梦了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压低声音:“不是,只是…不熟悉的床,我睡不习惯。”
房间很安静,我几乎能听见他轻轻呼吸的声音。片刻沉默后,他低声开口:“那…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好不好?”
我笑出了声,翻过身看向他,借着昏黄的灯光能看见他正侧头望着我,蓝眼睛里带着点克制的紧张。“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他却真的掀开了被子,走到我床边,在床沿坐下。他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我,手指温柔地拨开我额前的发丝,轻轻抚在我发上。然后,他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掌心温热,低声唱起了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德语歌。
旋律很安详,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水,把我的心一点点抚平。
我原本想打趣几句,可声音哽在喉咙里,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顺势伸出手臂,把我搂进怀里。
他的怀抱意外地安稳,把我整个人都包住。他低下头,在我眼睑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轻得像风:“睡吧,我在这里,晚安。”
他继续唱着那首宁静的歌,低沉的嗓音在胸腔里震动,像是专门为我调整的频率。
我靠在他怀里,能清楚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杉香,混着刚洗过澡留下的竹子味沐浴露的清香,带着一点自然的凉意。我的心渐渐松下来,思绪也慢慢模糊。
他一边唱,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我第一次生出一种奇异的依赖感,似乎只要他在,世界就会很美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那股清冷又温柔的香气,眼皮终于沉重得再也睁不开。然后,我就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清晨的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渗进来,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愣住了。Samuel侧身躺在我的床上,靠得那么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均匀,像是睡得极安稳。
可这只有一米二宽,两米长的单人床,睡两个人明显局促。他太高大了,身子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而我整个人都被迫贴在他怀里。
他的手放在被子上,不算用力,却自然地搂住了我,姿势亲密,却又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分寸感——像是在提醒我,他不会越界。
可即便如此,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近了。呼吸交织,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到我身上,那种踏实又令人心慌的温度让我一瞬间无法呼吸。
我忍不住脸颊发烫,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更糟糕的是,身体靠得太紧,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一点存在感。瞬间,我的脸变得通红,脑海里还闪过一个会被林蔚然笑死的念头。
我屏住呼吸,生怕吵醒他。可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在偷窃什么不该有的温存。
终于,我忍不住轻轻抽出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动作小心又急切。脚落地的时候,冰凉的地板让我瞬间清醒。
我低着头,几乎是逃一样走进浴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立刻用冷水洗脸,镜子里映出我的模样——耳尖红得仿佛要滴血。
我咬了咬唇,心口乱成一团。昨晚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我只觉得安心,可真正醒来,看到这样的画面,却让人无处可逃。
我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直到心口乱糟糟的火焰稍微散去,才换好衣服走出去。
房间里已经没有他的人影。我的心里微微一紧,走到客厅时,却看见Samuel正坐在靠窗的餐桌旁,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正翻着一本介绍熊猫的册子,桌上放着餐厅送来的早餐。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弯起唇角:“早安,Artemis。”
我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早。”
他递给我一杯牛奶,神情看似平常,可眼神里却有一种笃定的安静,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也像是他什么都知道。
我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心跳还是有些乱。正当我试图转移话题时,他忽然放下册子,整个人微微前倾,看着我,神情格外认真。
“Artemis。”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一种正式到近乎庄严的意味。
我下意识紧张:“嗯?”
他深深看着我,蓝眼睛里映着清晨的光,语气无比郑重,字字清晰:“别怕,请放心。没有你的许可,我什么都不会做。”
那一瞬间,我竟然差点笑出声。
他的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得就像我们在实验室里,他一本正经地问我: ‘Artemis,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光谱分析仪?’
我抿着唇,差点没忍住,偏过头假装喝牛奶掩饰,心里却是一阵酸涩又一阵暖意。
他看着我,没有笑,依旧维持着那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用他的方式,郑重向我保证,他会守住分寸。
我低下头,盯着牛奶杯壁上细小的气泡,忍了很久,心里却像有小猫在不停抓挠。
终于,我抬起眼,轻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刻意的随意:“那…如果我允许呢?”
话一出口,我的脸瞬间通红,耳尖烧得发烫。其实只是想缓和他的认真,开个玩笑,可这句话,却怎么都像是某种不小心泄露心意的试探。
Samuel愣了一下,眼睛轻轻睁大,随后像是被什么击中,里面浮起一层光,蓝得发亮。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不是认真的。
片刻,他低低笑了一声,却带着克制和沙哑,像是努力压抑着心里的什么。他的手不自觉在桌面轻轻握紧,指节泛白。
“如果你允许….”他开口时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像是怕惊扰我,“我会非常,非常珍惜。”
我呼吸一窒。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就算昨晚在火锅店里谈笑风生,就算在熊猫基地里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可此刻,他依旧是那个沉稳、谨慎,却郑重得让我心口颤抖的Samuel。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看穿,眼神一闪,不敢再直视他,低下头继续喝牛奶,想用动作掩饰心慌,却发现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晨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桌上,像一层柔和的金色。
我咬了咬下唇,假装轻快地说:“早餐要凉了,快吃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秒,Samuel却忽然站起身,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走向我。
他在我面前停下,低头注视我,那双碧蓝的眼睛比晨光还要炽热。我的心口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整个人牢牢拉进他的怀里。
“Samuel——”我猝不及防,惊得瞳孔微微一缩。话音未落,他的唇已覆了上来。
起初,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乱得像要冲破胸腔。他的吻并不急躁,却带着不容逃避的炽热,舌尖轻轻试探着,带来一种让我几乎窒息的悸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仿佛在努力寻找支撑。可在那一瞬的慌乱之后,心底某种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忽然猛地冲破了理智。
我忽然主动抬起头,反客为主,热烈地回应着他。舌尖与他纠缠,呼吸急促交错,甚至比他更用力,几乎要把之前所有的迟疑与克制都燃尽。
Samuel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反扑震住,蓝色的眼睛骤然睁大,但很快,他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彻底投降,把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给了我。
他在吻的间隙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在我唇边震动,带着令人心慌的温柔:“亲爱的,决定权在你。”
他弯下腰,鼻尖与我相抵,呼吸全落在我脸上,暧昧到极致。眼睛里燃着火,却压抑着,“只要你想,随时。”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口翻涌得几乎要溢出。他的眼神让我忽然觉得,自己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层严肃、冷静、自持的外表下,暗藏的炽烈到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