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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广州那天,午后暴雨刚走,云层像被潮水洗过,玻璃窗上还挂着密密的水珠。我陪着Samuel在酒店住下,看见手机里收到的最新消息,签证已经办理完毕,和护照一起寄到了我的住处,显示已签收。

我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亲爱的,我的签证收到了,Iseylia告诉我,她和师公在香港,明天晚上回慕尼黑。她说我们可以一起坐他们的私人飞机,就不用买机票了。你觉得呢?”

Samuel猛地一抖,动作细小,却骗不了人。他像被谁轻轻戳了一下神经,整个人有点局促:“还是…再等等吧。我想在中国再待几天。我还没去过上海和北京,也没有见过长城。我们可以去北京吗?”

我愣了愣,盯着他:“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他看着我,像是苦恼地笑了一下:“亲爱的,你不紧张吗?和Iseylia坐同一架飞机…老实说,放假之前她刚批评过我的模型,我还没改完。我很害怕。”

我没忍住笑出声,还有点同情他,“好吧,那我们去上海,再去北京,最后从北京回慕尼黑。我当然不紧张。她从来没有骂过我。无论是我的模型,还是论文,她永远都说——‘太好了,真完美。’”

他低头吻住我的唇,力道比平时重一点,声音在唇齿间含糊:“是吗?真让人嫉妒。”

吻停下来,他忽然认真起来,盯着我:“其实…我有个最想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我笑着问他:“哪里?澳门?你想去赌场一夜暴富?那你不如去荷兰更方便。澳门的赌场水很深,你会把下一年的研究经费都输光。”

他摇头,握住了我的手,目光沉静而专注,“Artemis,我想去珠海。你的故乡。我想看你长大的地方,去你家看看,可以吗?”

“不可以。”我的声线几乎是本能地沉了下去,我抬眼看他,立刻摇头,“那不是个好地方。我讨厌那里。”

他轻叹一口气:“好吧,没关系…抱歉。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沉默。转身去minibar倒了杯冰威士忌,又给自己续了第二杯、第三杯。杯壁的水雾模糊了我的指尖。我靠在窗边,看脚下流淌的江水倒映着霓虹灯,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把这些年压在喉咙口却不愿触碰的东西,一点点掰开给他看——

我说起小时候的事,说起回珠海那天父母如何演戏、如何骗我放下戒备。说起那碗放了安眠药的甜汤,说起他们趁我熟睡偷走护照。警局的冷光,耀祖和父亲的脸。还有我提起石头砸下去的那一瞬间,险些被行政拘留,也说起Iseylia找的律师,和电话那头那句“别怕”。

讲完我才发觉指尖在发抖,杯底也空了。

Samuel始终没有插话。他的表情从震惊,到疼惜,再到克制的愤怒,最后落在一种让我不太习惯的自责里。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自上而下,紧紧拥抱着我,过了好久,才开口:“对不起…Artemis.我以为,能来德国上学的中国学生,父母一定很爱他们,才会愿意支付高昂的费用,一定生活在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才想去你的家乡,认识你的父母,告诉他们——我会非常爱你,不会让你伤心,让他们放心。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他抬起手,指尖在半空停住,不敢碰我,又放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我的心口忽然变得很软。我走到他面前,把酒杯放在一旁,仰头笑了笑:“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想,我很幸运。虽然我的家庭很不幸,但我遇到了Iseylia。如果遇到她的代价,是要用恶毒的父母来换,我愿意。”

我又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点,捧着他的脸看着他说:“我也遇到了你。”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被谁轻轻碰落的一片羽毛。下一秒,他把我揽进怀里,拥抱很紧,却很稳。他的下巴贴在我发顶,呼吸在我的发间一收一放。

“谢谢你告诉我。”他低声说,“也谢谢你愿意让我在你的故事里占一个位置。”

我抬起头,握住他的手,把它按在我心口:“你不只是一个位置。”

他看着我,蓝色的眼睛像被暮色浸过。我忽然知道,有些门已经开了,再关不上。

“我今晚不走了。”我说。

他怔了一下,像是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随即很认真地、慢慢地点头:“好。”

我笑了,踮脚吻上他的唇,攻城掠地。我拉着他,在后退的间隙伸手把窗帘拉严,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壁灯,光像温柔的湖水波过去。他顺从地让我牵着,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但是吻我的力度越来越重。

在我把他按坐到床沿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黑色单肩包里取出一个小纸盒,动作笨拙而郑重。他抬眼看我,耳根有点红:“等我一下。”

我笑出声,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薄片放在他面前,“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他也笑,眼神却还是那样认真:“当然。自从你说你愿意之后,我就买了。我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不能让你受伤。”

这一次他主动了许多,手指灵活地绕到身后,解开扣子,吻从唇瓣落到颈间,“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说停,就停。只要你不确定,就先抱着你。”

“好。”我说。我把他的手扣在掌心,掌纹和掌纹贴在一起,“现在,我很愿意。”

我把他推到床面上,俯身贴过去。吻很慢,从唇角到颌沿,再到锁骨,像在一寸寸取回属于我的主导权。

他的呼吸渐渐乱了,却一动不动,像是生怕惊扰我的决定。到某个节点他会低声问一句:“会痛吗?”或者“这样可以吗?”我点头,他才继续。他始终让出半步的空间给我,像在一条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河里为我拦住湍急的水。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落在他的掌心里。窗外有车流掠过,像极远的潮声,又被厚重的窗帘温柔挡住。灯影在墙上慢慢起伏,他在我额头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像昨晚在雅安。

真正要跨过去的那一步,他停下了,抬眼和我对视。那是一种把全部决定权交还给我的目光。我点头。他又确认了一次,像做实验前最后的校准:“确定吗,Artemis?”

我笑了:“确定。”

他这才拆开薄片,动作小心得像在拆一件昂贵的光学元件。做完一切,他再次看我,眼里只有一个问题:“这样可以吗?”

“可以。”我把他拉近一些,贴在他耳边,“再近一点。”

那一晚,我们把所有的灯光和呼吸,都折进我们两个人的身体里。

他一直在问我的感觉,我一直在用“好”去回答他;他会因为我一个皱眉而停下,会因为我一个拥抱而失去所有的克制。在激烈的瞬间,他低声在我耳边说,“谢谢你”,像在感谢一个被他视若珍宝的许可。

结束时,他温柔的抱着我去洗澡,给我擦拭身体,最后,重新把我搂进怀里,紧紧相拥,像替我把散乱的灵魂一点点收回到一个安稳的地方。

我有点渴,他起身去倒水,回来时顺手把落在我肩头的发别到耳后,又把被子往上提了一点。我喝了一口他倒的水,是我最喜欢的,冰气泡水,冷冽的矿泉水入喉,驱散了些身体的燥热。

我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听见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把不好的过去告诉我。以后换我,陪你度过很多很多,美好的未来。”

“好。”我闭上眼,笑了,“从上海开始,我要去上海迪士尼,我还没有去过。”

“当然。”他贴着我的发说,“再到北京,故宫、长城。”

“最后回慕尼黑。”我说。

他“嗯”了一声,像是把这条路写进了某个严密的计划表里。然后,他又轻轻地,像第一次那样,吻了吻我的额头:“晚安,Artemis。”

“晚安。”我说。

窗帘外的雨又落了下来,细细密密,像我们终于平稳的呼吸。我们靠在一起,睡进同一个安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