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安加里娅皱着眉头。
“战争快要结束了,等到希斯维拉彻底失败投降,开拓帝二世回过头来,篝火该怎么做呢?”
“作为逆反叛王的家伙,你们凭什么觉得躲下去就能无忧呢?如果不是战争现在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的银骑撕成了碎片。”我说着,我并不关注着安加里娅的表情。她的反应并不重要,面对这些切实的一切,她是一个疯子,但不是一个傻子。
“你应该知道后果,或者说结局。关于“篝火”的结局。”
我将一块牛肉喂到了自己的嘴里,我和她都是贵族教育下的产物,优雅与气质两人都在暗中互相较劲着。
“可那又怎样?”
“野火烧不尽荒野,来年的春天绿叶会从烧焦的枝干中生出新芽,无论怎么改变都不会有真正的结局。”
“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只要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剥削与不合理,那么属于“篝火”的人就不会消失,属于开拓这片土地上的人就不会走向灭亡。”安加里娅说着,她冲着我摇摇头,是的……野火烧不尽荒原,来年的春天种子生出新芽。
如果这样,结局就永远不会到来。
“可……你们要面对的是神明。”
我说。
霎时间莫大的绝望在这一刻降临。
沉默,良久的沉默。
“我记得,你参与过那场战争吧?那场起义战争,你们杀上了科洛西斯,在那里你们与开拓帝二世对峙不是吗?”
“可你们成功了吗?”
“失败了。”
烛火闪动,窗外是漆黑的夜。
“为什么?”
我又问。
“因为你们面对神明的无能为力,你们连面对神明的勇气都不曾拥有,我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可怕,对于你们来说这就是属于你们的结局。”
“你们为什么要逃,要躲,因为你们的脊梁已经被彻底斩断了不是吗?”
安加里娅紧握着玻璃制的高脚杯,酒杯里的红酒开始微微晃动,安加里娅低垂着眉眼,我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她已经按耐不住了。
“面对神明你就有办法吗?只要他想数十万大军在他的面前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用不到神权为军出手,那金辉色的巨剑就能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你以为,就你会说吗?这样的结局谁来承担,这样可怕的怪物谁来战胜?”安加里娅依旧低着头,她带着些许的不满,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她像是战败想要嘶吼的狮子,却又害怕引来鬣狗的撕咬。
“我来。”我平静的说。
红酒被我缓缓喝入口中,我站起身,走到靠窗的玻璃上,打开了两扇窗户。七月份夜里的冷风徐徐吹来,葡萄酒的果香在整个包间里缓缓流淌。
“你?”
安加里娅,不可置信的看向我,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是讽刺的笑意。那笑意在对上我黑色的瞳孔后,又瞬间消失不见。
“你是认真的?”她震惊的看着我,面对神明,面对那样的怪物需要多大的勇气呢?就像是人类面对大海,面对天空与自然,还有那遥远的太阳。
“我不会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回到座位,优雅坐下,吃下一块牛肉。
“你有多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得选。”我平静的说,对于这种事情她没得选。
“无论我说多少,你都要跟我合作,在整个开拓帝国,只有我有把握杀死开拓帝二世。”
“行……我没得选。”安加里娅说着,她像是被我气到了。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安加里绪现在是你的妻子了对吧?”
“嗯。”
“她现在怎样了?”安加里娅问我。
“她的事情你都知道吗?”我问。
“知道一些,剩下的事情不是我能打探的了。”她看着我,像是对我抱着敌意的刺猬。
“她杀死了西伯利亚三位公爵,这是重罪。”我说。
“你也没得选。”安加里娅少见的笑了笑。
“我要保下安加里绪太简单了,只不过是再次回安谷而已,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幸福。”我随意的扫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然后呢?”安加里娅又问。
“她被旧日袭击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我说。
“你站在战场上呢?我听说你差点死在了那一轮“黑日”里面。”
“是的,或者说我已经死在了那里。”我说。
“那是神明对吗?”安加里娅问我,在见识过开拓帝二世和安岛鸶纳的事情后,她逐渐对于这个世界开始有了了解,那一轮“黑日”她只觉得蹊跷,那绝对是怪物或者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算是,“僭越者”罢了。”我低着头,吃着牛排。
“那也是怪物,没有错吧?”
“你真的可以杀死那些怪物吗?你的方法是什么?”
“这些不该是你知道的。”我打断了她的询问。
关于怪物之间的斗争,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绝望,或者说是……变成怪物,只有怪物才能杀死怪物。
怪物之间才有真正的杀戮,唯有利爪才能撕裂怪物的铠甲,唯有属于怪物的力量,才能杀死怪物。
王才能杀死王。
这是众所周知的力量,这是我要做到的事情,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必须……必须复仇,即使走上那条不归路。
成为怪物。
“开始规划吧,卡维娜·安加里娅,整个西伯利亚工业区和莫斯利安工业区现在都是我们的,在开拓帝二世从希斯维拉战场回来之前,你可以肆意妄为。”
“现在,开拓帝国还没有可以压的住我的人,压的住孤塔高爵的人。”
是的,现在的开拓帝国除去那位开拓帝二世,没有人可以压制的住这位孤塔高爵,无数次的战争功臣,最高的爵位与地位,加上斯卡森这个姓氏的底蕴。
只要希斯维拉战线上的事情一天没有结束,那么整个开拓帝国没有人可以对着这位孤塔高爵大声说话,或者说是站起来说话。
“好。”
当天夜里,我回到了那个在莫斯利安的宅邸,这里似乎是我最后的,能居住的地方。
我躺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整个宅邸被无数个净组的成员包围,没有人可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面前。
“我还不可以休息。”
“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
早晨,天光云影徘徊。
莫斯利安公爵刚来到自己的工位,就看了那位黑色眸子的孤塔高爵,此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一把指挥军刀插在一边的实木地板上。
“您好,孤塔高爵先生,请问您有何贵干呢?”有些惊讶的莫斯利安公爵看向我,他没想到这大早上的,这位孤塔高爵会到他的面前。
不,他早该明白。
这位斯卡森的怪物,真的可以忍受这样的耻辱吗?答案是不可能的,他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在古宁塔司活下来的那位孤塔高爵会点燃明日的火焰。
那火焰会把一切焚烧殆尽。
“如果有天,一位孤塔高爵站在你的面前,你是臣服还是抗争。”
“现在我给你选择。”我说。
漆黑的眸子淡淡的看向他,可莫斯利安公爵只觉得只要他的回答稍有不慎,那么指挥军刀就不会在实木的地板上,而是在他的咽喉上。
他的脑袋会像是一个被切开的大西瓜。
他推了一下自己单片眼睛,喉节滚动,一双眼睛晃动,再思索。
最终,他的答案是……唯有臣服。
莫斯利安公爵跪倒在地。
“如果有那一天,我愿誓死追随孤塔高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