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这次回京城有三个目的。
第一自然是回来吊唁薛皇后,彼此认识了十六年,理应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第二则是与自己的女婿李健见个面,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成了太子,那就得跟他加深一下感情。
第三则是要向李瑛禀报一件秘密的事情,这关系着在东北的八万唐军未来的存亡。
除此之外,王忠嗣也想与自己的妻妾们团聚一番。
自从弘武元年由灵州奔赴河北开创根据地以来,王忠嗣已经四五年没有见过妻妾儿女,心中对她们很是挂念。
但在过去的几年中,李归仁就像磐石一样扎根于沧州,北边又有渤海国不断骚扰,王忠嗣实在抽不出身来回长安。
而现在叛军已经被彻底翦灭,渤海国那边迫于辽东安守忠的巨大压力,也没有精力再骚扰河北,因此王忠嗣便借这个机会返回了长安。
王忠嗣这趟回京并没有上奏天子,也没有告诉家里人,而是接到皇后薨了的消息之后便立刻带着三百健卒随行,星夜兼程的返回了长安。
“夫人,阿郎回来了!”
看门的家奴一路小跑直奔堂屋向宋夫人禀报。
“夫君回来了?”
宋夫人喜出望外,急忙派人通知其他妾室来到客厅与丈夫相见。
“哈哈……夫人别来无恙啊?”
王忠嗣进门先给了妻子一个拥抱,问她这四五年来有没有想念自己。
“大白天的,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宋夫人心中虽然欢喜,表面上却要往外推王忠嗣。
就在这时候,王忠嗣的其他五个妾室纷纷赶到,这里面包括当初在幽州刺杀了咸宜公主的公孙芷。
在离开幽州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来到长安获得皇帝赦免,被封为“贞烈夫人”,赏赐了黄金、布匹,并送到王忠嗣家中居住。
王忠嗣的府邸是李隆基在位之时赏赐的,面积足够大、房屋足够多,家中有婢女、奴仆上百人。
而且公孙芷有功于王忠嗣,又得到了皇帝的赏赐,带着黄金、绸缎空降到王府,地位很快仅次于宋夫人。
这可是手刃了咸宜公主的烈女,这些只知道涂脂抹粉,谈论些八卦的女人自然不敢招惹她。
在王家待了六七个月之后,公孙芷为王忠嗣生下一个儿子,被取名王琮,现在已经两周岁多了。
“见过夫君!”
在公孙芷的带领下,五个女人一起施礼。
“哈哈,诸位娘子不必多礼,夫君甚是思念你们呢!”
王忠嗣大笑着挨个送上拥抱,“让孩子们都来见见我!”
片刻之后,王忠嗣的儿女们悉数赶到了客厅与父亲相见,共有四子十女,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宋氏所生的王彩珠。
宋夫人给王忠嗣生了三个女儿,但却没有儿子,这件事一直让她觉得抬不起头来。
王忠嗣的长子王琛今年十四岁,由萧夫人所生,自幼不喜欢刀剑,只喜欢弹琴看戏,并不为王忠嗣所喜。
跟带着陌生感的儿女们打过招呼之后,王忠嗣抱起素未谋面的小儿子王琮一番亲热,越看越顺眼,只夸这孩子长得像自己。
宋夫人道:“夫君在幽州身边无人照顾,没有再纳几个妾吗?”
王忠嗣抚须道:“纳了两个,都是不能下蛋的货,被我休了!”
公孙芷道:“夫君孤身在外,这次回幽州就让妾身随行照顾可好?”
王忠嗣道:“为夫也是这个想法,她们几个都是中原人,不习惯北方的气候环境,也只有你能待的住。”
宋夫人道:“夫君快去大明宫吊唁吧,臣妾命人备筵,等你回来咱们吃个团圆饭!”
王忠嗣道:“为夫卸了甲胄就去……”
几个夫人亲自动手,帮王忠嗣卸掉甲胄,为他换上了崭新的紫色官袍。
“哈哈……真是想不到,咱家大娘居然成了太子妃,让我这个当爹的着实没有想到啊!”
换上衣服之后,王忠嗣对着铜镜正了正衣冠,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声,语气中颇为自豪,顿时引得几个妾室一顿恭维。
“咱家大娘长得貌美如花,从小就有富贵之相。”
“咱家大娘可不止长得好看,而且为人聪明机敏,会来事,将来肯定能给咱们王家光耀门楣!”
“还是生女儿好啊,女儿长大了孝顺,让当娘的省心!”
听着几个妾室的恭维,宋夫人心中暗自欢喜,嘴上却谦虚道:“你们都不要把彩珠捧得太高,往后可要多多鞭策教导她,做太子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公孙芷却泼了一盆冷水:“夫君现在手握大权,大娘做了太子妃,树大招风,需要提醒她往后言行举止必须谨慎。”
“嗯……夫人说的有道理。”
王忠嗣捋着胡须赞同公孙芷的提醒,“必须让太子对他兄长的事迹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覆辙。”
其他几位妻妾纷纷不以为然:“妹妹多虑了,咱家大娘可不像韦熏儿那样善妒,她机敏聪明,为人率真,一定会是太子的贤内助。”
随后,王忠嗣走出家门,乘坐马车赶往大明宫,五十名全副甲胄的健卒随行护卫。
两炷香的功夫之后,王忠嗣的马车抵达了丹凤门。
由于从各地进京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因此礼部派人在丹凤门外摆开桌子登记,上面注明某地派了哪个官员进京吊唁,以便将来秋后算账。
皇后薨了,举国大葬,如果哪个地方的官员不来,那就是大不敬之罪,将来肯定要追责。
皇后的葬礼已经举行了六七天,接近尾声了,这还是礼部的官员第一次见到由兵卒护卫着前来吊唁的。
“这来的是谁啊?这么大的架子?”
负责登记的一名孙姓郎中皱起了眉头,吩咐旁边一名手下上前问清姓名。
只是还不等这人上前,王忠嗣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龙行虎步的径直往丹凤门走去。
这个吏部的差役有些不开眼,愣是凑上前去堵住了王忠嗣的道路:“敢问这位大人是从外地进京的吗?”
“怎么了?”
王忠嗣一脸诧异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不开眼的家伙,“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我家孙郎中请大人过去登个记。”
这名差役虽然不认识王忠嗣,但也知道紫袍乃是三品以上的大臣,来的这位不是某个省的布政使就是大都督,因此态度十分谦恭。
“呵呵……本将回来吊唁皇后还需要登记?”
王忠嗣冷笑一声,“滚一边去,别影响我的心情!”
偏偏这个差役来礼部还不到俩月的时间,而且性格还有些执拗。
看到对方丝毫不配合,这名差役顿时犯了驴脾气,伸手拦住了王忠嗣。
“虽然大人身着紫袍,不是封疆大吏就是一方将领,但进宫吊唁需要登记,我们礼部才能知道都是哪些人来了,还望大人配合。”
“好狗不挡道,滚远点!”
王忠嗣大怒,反手一巴掌扇在这名差役的脸上,顿时肿胀了起来。
“打人了,天子脚下打人了!”
这名差役被王忠嗣一巴掌扇的晕头转向,索性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不开眼的东西,让你们尚书来问我是谁!”
王忠嗣朝这名差役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就在王忠嗣身后,几名士卒冲了上来,对着这名倒在地上骂街的差役一顿拳打脚踢。
“瞎眼的东西,竟敢阻拦我们晋公,我看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
“狗东西,我们在前线刀头舔血的扞卫大唐,回到京城还要被你们刁难?”
“打死这个狗东西,让他长点教训!”
那孙郎中看到王忠嗣逐渐走远,这才带着一帮差役上前阻止正在殴打自己属下的官兵。
“住手,竟敢在大明宫门前殴打官差,你们这帮骄兵悍卒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看到有人站出来阻止,这几名官兵方才住手,俱都冷笑连声。
“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门打不长眼的!”
这名差役挨了一顿暴揍,被打的鼻青脸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孙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无缘无故的被人暴打,我冤枉呢!”
孙郎中气愤不已,这个紫袍大臣把自己手下打了也就罢了,这几个官兵竟然还冲上来补刀,真是不把礼部放在眼里!
“你们的将军是谁,说出名字来,本官要去参他一本!”
几名官兵不屑的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孙郎中好歹也是个身穿绯袍的五品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主场,被人当众砸了场子,面子上挂不住。
“那本官倒要听听你们将军是何方神圣?
这几天进京吊唁的也不乏从各省来的布政使、大都督,当本官没见过大人物?
这天子脚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当官的,穿紫袍的虽然尊贵,但本官也不怕他!”
为首的官兵双手叉腰:“那你听好了,我们将军乃是晋国公、辅国大将军、河北兵马大都督王忠嗣是也!”
孙郎中闻言顿时变色,马上陪笑着拱手:“呵呵……那没事了,这不开眼的狗东西该打!”
“哈哈……”
几名官兵这才大笑着扬长而去,躲到马车一边与大部队闲聊去了。
“呜呜……”
挨打的差役躺在地上委屈的大哭,“老天爷啊,我招谁惹谁了……”
孙郎中忍不住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狗东西,也不问清楚身份就多嘴,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