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谷底再次传来异动。
东辰寻声望去,只见数百具妖族命符体正从冰面下缓缓上浮——它们透明躯体的胸口处裹着一团暗红色碎肉,与三千陷阵营将士的情况如出一辙。
最前排的那几具命符体的身躯突然膨胀成赤红气球,表皮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渗出的黑血在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主上小心!命符体要自爆了!”鬼王的骨爪深深抠进岩壁,枯骨甲胄簌簌掉落,“我在镇北军古籍里见过记载,被怨气侵蚀的命符体达到临界点就会自毁,爆炸时会释放妖龙的‘九幽冥火’!”
话音未落,距离最近的几具命符体“砰”地炸裂。
赤焰裹着黑雾席卷而来,东辰本能地掷出镇北神玉——宝玉在空中展开的星图突然泛起金光,竟将爆炸的冲击波生生吸进玉面纹路。
但余波还是震得他口鼻出血,血珠溅在岩壁上,竟慢慢晕染出模糊的轮廓:一座城门、几座烽火台,还有蜿蜒绵亘的城墙。
“武宁关......”鬼王突然指着血痕惊呼,他的枯骨手臂正渗出幽蓝液体,修复着断裂的岩壁,“当年末将曾率领飞虎营在此处与妖族残部展开激战,这岩壁的纹路......宛如当初鲜活!”
东辰转头时,整面岩壁正在褪色——赤红的岩石如被水洗,渐渐露出底下的青灰色,城墙垛口与烽火台的轮廓愈发清晰。
更多蓝液从鬼王指缝渗出,在墙上勾勒出皑皑雪山与蜿蜒河流,连雪山上未融的冰棱都看得一清二楚。
鬼王眼眶中的魂火突然剧烈跳动,他用骨爪灼烧掌心,漆黑血液在空中凝成沙盘:“三千年了......这芒砀山大战的战场遗迹本在北疆,可如今却在西疆境内......”
他的枯骨手指颤抖着指向血图,“除非......禹王把整座芒砀山移进了三途河地下世界!”
东辰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伸手触碰血图时,眼前突然闪过幻象——滔天洪水中,年轻的禹王手持青铜剑劈开山脉,镇北军铁骑列阵山巅,神机卫的九戍兵符在空中组成金色防护网。
但洪水中突然窜出一头九首妖龙,每个龙头都喷出不同颜色的火焰,最中央的龙头竟长着九根犄角,每根犄角都滴着腐蚀众生的黑焰。
“吼——!”
幻象中的妖龙发出惊天咆哮,震得东辰耳膜生疼。
他抱着脑袋蹲下,后颈的凤凰血印灼烧般发烫,眼前又浮现出另一幅画面:禹王突然将宝剑刺入胸膛,金色血液在空中凝成符咒,血珠溅在镇北军将士的铠甲上,竟让他们的魂魄脱离了肉体。
“以我之躯,化为永恒;军魂为引,时空挪移!”禹王的声音震得幻境摇晃,“镇北军听令——以魂为引,以地为棺,封妖龙于九幽之下!”
鬼王惊呼:“这竟然是禹王的时空挪移术?人界真正的大神通!”
幻境中,禹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呢喃着:“九首妖龙祸乱北疆三万年,我以镇北军三万儿郎魂魄为灵,以自身精血为引,终将其困于此地。待我魂力耗尽,这芒砀山便与三途河同葬,妖龙再无翻身之日......”
他皱眉轻喝间,无数镇北军将士同时举刀过头顶,无数道血线在空中织成巨型结界。
东辰看见结界中心浮现出芒砀山的轮廓,山体被血光包裹,竟缓缓沉入地底。
而九首妖龙的龙头被结界卡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其中一根龙角竟被生生扯断,坠入下方的血河。
“呼——”
一道白光在东辰眼前一闪而逝,幻境陡然消失不见。
当东辰再度睁眼时,天地熔炉不知何时已经干涸,露出一尊古老的青铜鼎,鼎内的净世炎正如火如荼燃烧着,但颜色却比之前天地熔炉中的更深,似是净世炎的精华。
大鼎旁边,一黑一白两座水桶粗的圆形凹槽,正闪烁着古老而又晶莹剔透光泽,犹如两座古井。
黑色凹槽中翻滚着地脉灵土,是地脉元胎的精华之物,蕴含无上孕养之力;白色凹槽中流淌着无垢水的精华,蕴含无尽洗涤之力。
而地脉元胎此刻已钻入地心,正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辉,滋养着整个地脉。
青铜鼎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青铜碑,上面写满了古老字符,两条窄缝正投射出两道笔直金光。
让东辰奇怪的是,那窄缝的形状竟与两块轩辕剑碎片完全吻合。
石碑下,鬼王正在重组着即将崩塌的骨架。
少年抬手时,发现掌心握着一块染血的青铜碎片——正是那第二片轩辕剑碎片,碎片上的纹路竟与幻境中岩壁上的血图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
东辰突然恍然大悟,眼角却闪过隐隐泪花。
原来禹王不是移山,而是牺牲自己,把整座芒砀山战场遗迹炼化成无色结界,并将其封印在三途河地下世界。
“这大概就是身为镇北军执印人,该有的大气魄和大担当吧——面对异族入侵时,哪怕是用血肉之躯,亦要构建钢铁长城!”
东辰心头微微一颤。
而幻象中出现的擎天巨浪并非洪水,而是妖族欲念所化的怨气,九首妖龙至今未死——它的本体,应该就藏在三途河地下世界。
可当东辰展开神识探查方圆百里,却不见九首妖龙的丝毫踪迹,反而捕捉到了一抹浓烈的妖气。
那怨气中夹杂着刻骨的仇恨,东辰忽然想起古籍中一句记载:“九首妖龙,性桀骜,吞日月,恨凡人毁其巢穴,屠其族类,乃人族生死大敌。”
他心头一震——原来这妖龙被封印前,曾以率领妖族屠尽北疆二十八城,禹王为保天下苍生,才以命相搏将其封入此地。
如今禹王已逝,封印却蠢蠢欲动。
此劫,又如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