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熇嫣觉察到徐长卿的异样眼神,就解释说:“徐主任,原以为有位高权重的部委主任应对,他们不会详查。云梦的敬茶很敬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啊,李博师兄的死因总要水落石出,让他们好好查查吧。”
徐长卿心说:部委主任在这里不好使。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虽然我在场,但是你是首要的嫌疑人,这是他们认定的。算了,先别告诉你,免得你劳心劳神,误了晚上的事。
徐长卿欲言又止,花熇嫣以为他在关心常乐。
“徐主任我们走吧,常乐他们有危险,我们赶过去接应他们。”
“有危险,常乐他们?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那么多,徐主任,咱们乘坐你们来时的车去,要快走,晚了有危险。”
徐长卿看着花熇嫣的背影,想起来遇到常乐、曲楠楠等人之前的事情。他沉浸其中,一时间走了神,忘了看外面的路程。
手机响了,是钱德沐打过来的。
“徐主任,你在哪里?”
“德沐啊,我正从曲家渎赶往君景大酒店。”
“常乐书记和你在一起吗?”
“在,常乐、曲楠楠都在。”
“我先给他们打的电话,没人接。打花熇嫣也打不通,她和你们在一起?”
“她在前面坐着,让她接电话?”
徐长卿开了免提,用手举着电话,凑近花熇嫣,低声说:“钱德沐找你呀。”
“钱省长,你找我?”
“哎哟,我可找到你了。我和镇疆轮流给你打电话,就是打不通。祭坛搭好了,相关人员均已就位,乔总理也来了,他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来?”
花熇嫣问:“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你忘了吗,时间是你定的。原定八点,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你来。”
“八点钟没问题,我们肯定赶到。”
“好啊,我和镇疆在码头迎接你。”
“不需要,我乘车去。”
“乘车来,能准时到吗?”
“你放心吧,再见。”
花熇嫣点了挂断键,闭上眼睛,准备继续小睡。
司机说:“报告各位首长,从这里到君山岛君景大酒店至少要半个小时。到八点还有十分钟,路况不好,我们很难准时到达君景那里。”
常乐哈哈一笑:“到不了就到不了,天黑路狭窄,你慢慢开,不要贪快。今晚这场戏最大的腕儿,在咱们车上哩。”不只是常乐,曲楠楠也赶紧说慢些开,不要急。刚才的车祸,让他俩记忆犹新,甚至以后都难以忘怀了。
有领导这话,司机的心放肚子里。相比于及时赶到,司机更想着安全到达。
他知道这一车拉了一位部委大当家的,一位封疆大吏,一位女正厅,一位黄毛洋鬼子,还有一位不知道什么职位的主角儿。这么多大人物的安全都靠他了。想到这里,司机的手心一阵汗出,弄湿了方向盘。
前面的道路临近水边。丛杂的芦苇长在道旁,高达五六米,随着夜风摆动着低垂的芦苇花,遮蔽了一半的道路。司机皱着眉,低着头,几乎是趴在方向盘上,将车钻进芦苇丛下,谨慎前行。这条路他从来没有走过,心里嘀咕是不是走错了,好像没有路了。
车灯调到最亮,也照不了多远,因为道路是来回兜转的之字形道路,芦苇丛又十分葱茂,车光透不过去。商务车好像在隧道中行驶,不过这隧道是芦苇丛搭建的。
车子速度很慢,左转右转上坡下坡,累得司机眼睛疼,忍不住流下眼泪。司机摸了一块手帕纸,擦干眼泪,擦擦眼角。
当他拿下手帕纸后,慕然发现前面灯火辉煌,道路平坦,两旁路灯贼亮。他仔细辨认,竟然是通往君景大酒店的栈道。
司机又惊又喜:我在芦苇迷宫兜转几圈后,竟然真的到了君景大酒店。
徐长卿、常乐等人在祭坛前下车,对面迎过来钱德沐和黄镇疆。
“还有三分钟到八点,你们从那条路来的,好快。”
徐长卿问:“我这个外乡路痴,记不得路。乔总理呢?”
“他已经就坐第一排,专等你们了。花熇嫣呢?”
“她让我们正常祭奠,到了最后她再上台。”
钱德沐说:“没问题,那么先请她去一楼休息室休息,等乔总理发完言,她再登台。“
“不用,她就在车里等着。”
钱德沐猜不透花熇嫣的用意,也不敢问,只能听她的。
他心里有只小算盘,算盘珠儿拨动如飞,噼里啪啦地乱响。有常乐、徐长卿陪着乔戎机,场面已经撑起来了;还有布兰恩特在现场,他不担心花熇嫣会临阵逃脱。事情到了现在,他唯一担心地是花熇嫣会出他的丑。
钱德沐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能搬运回来那些尸体更好,如果不能,也要把追悼会开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要把对烈士的追思,化为云梦新区开发的动力。
追悼会以邢天明的致辞开始。
邢天明先介绍了他们舟桥旅如何接到救援科考队的命令,如何准备,如何深入蛇窟,战士如何勇敢杀蛇,然后救出智库中心的科考队员的。后来又向大家报告了伤亡情况。
在介绍战士勇敢杀蛇时,他说得慷慨激昂;在谈到战士不幸牺牲时,他语调沉缓,似乎要疼断肝肠。现场的观众除了省府大员、厅局高官,就是军队的将领,还有舟桥旅的全部官兵。当然智库中心的人也在贵宾席列坐,除此之外,还有附近的村民代表。
大家的情绪,被邢天明的汇报成功调动起来,眼含热泪,掌声不断。
邢天明汇报完,是被救的科考队员做汇报。钱德沐本来想邀请姚述登台的,可是姚述婉拒。钱德沐笑着说:“姚老师,花主任跟我说了,您是全权代表,您不登台,那您就指定一位代替您登台讲演。今晚的追悼会,是为了感谢军民鱼水情谊,咱不能不捧黄司令的场,是不是?”
姚述弯着腰说:“钱省长,你让我上台讲点学术圈里的东西,我行。这种场合,要讲场面话儿。你要让我上去,我只会说嗯、啊、啊啊、呃呃、感谢,用不了十秒钟就没词了。”
钱德沐被姚述逗得哈哈大笑。
姚述接着说:“夏老师年纪大,身体没有完全复原,他不能登台。哎,你应该请花主任上台啊?”
“花主任她可能会登台,不过不是演讲,而是另有重要的事。”
“那就让我的研究生迟浪登台致辞吧,那个小伙子机灵。钱省长,我这是任人唯贤,你可别笑话我任人唯亲呀。”
钱德沐大笑着说:“迟浪是个好小伙子。哈哈哈哈,姚老师,任人唯亲才是正途。不任人唯亲,难道还要任人唯疏吗?”
迟浪上台之后,先讲了智库中心此行的目的,而后强调省府设立新区的重要意义,将湘湖省府的高官们一通捧。接下来,顺理成章,讲到科考队为了新区建设而深入云梦腹地,考察生态和古迹,从另一个方面,赞扬省府考虑事情周到,而不是仓促派出的队伍。
再后来,迟浪就像一个话剧演员,将科考队受困的局面,非常生动地描绘出来,几乎让听众们身临其境。
常乐、徐长卿、乔戎机都没有下到蛇窟里,可是他们感觉浑身冰冷,好像周围都是数不尽的红蛇。黄镇疆、邢天明亲身去过,迟浪的描述,让他们的汗毛倒立,仿佛又一次坠入那黑漆漆的蛇窝里。
钱德沐边听边点头:这个迟浪的嘴呀,能气死脱口秀大碗儿。呆板的科研所竟然有这等口才,他怎么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