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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李莲花他们跑了!”

偌大的敌营内,万圣道、镜天宗和漠北邪教的三方人,满地盘东巡西窜,急得团团转。

火把灯笼,漫天星海一样扑闪着,把营地烧得恍如白昼。

唯有一棵古老的胡杨,以它低垂的博大树冠,以及合抱不住的粗壮树干,隔绝了灯火织就的大网。

黑暗中,赵四双手合抱,微微躬腰揖了一礼。

“属下无能,只能送先生和盟主到这里了。”

营地外围,四面八方都严防死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进不来,也飞出不去。

他没办法送人到外面。

“不打紧,”封磬摇下手,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李莲花也摆摆手,“正所谓灯下黑,外面的沙海一览无余,还不定安全。”

“反正这会,我们也没打算出去。”

顿了下,他看着赵四又道。

“你跟我们一块走吧。”

“是啊,”封磬附和,“我堂弟现在,怕是起疑心了。”

赵四却摇摇头,“不了。”

“承盟主令,我赵四这辈子,都会护着副盟主。”

李莲花和封磬听罢,皆是一哑。

“那我现在命你,不必护他了。”后者朝令夕改道。

赵四眸中一诧,随后泛出一丝动容的水光。

但转瞬即逝,他抿了抿唇,仍是未改答案。

除了道不同以外,封恪其实待他不薄。

一直以来,未曾苛待什么,待遇也比旁人恩厚有加。

“盟主,”他嘴角牵出抹笑,“我背叛不了你,也背叛不了他。”

何况,邱无涯与西日阿洪这两位盟友绵里藏针。

封恪现在身受重伤,不一定斗得过他们。

“我得——”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封磬怒其不争,低喝着,把他后面的话掐死腹中。

赵四低头,按着佩刀默然不语。

胡杨树下,一时静谧无声。

两秒后,他脚步后撤。

李莲花这时开口,“人各有其道,不可强求。”

“你此去,注意安全。”

他抬起手,搭了下赵四肩膀。

赵四“嗯”了声,却觉肩上有力下沉。

他双眉一蹙,旋即抽离,躲开了那只下移,要拽住他胳膊的手。

李莲花抓了个空,亦是拧眉。

他再出一手,不料赵四再度识破。

加上内力不济,自己反被推了一掌。

哐地一道小响,胡杨树嚯开一洞,他落入了空心的树干内。

紧接着,是踉跄而入的封磬。

他早被封了内力,也捉人不住。

“赵四!”

两个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回应他们的,是一点沉闷的轻响。被撞开的大块树皮,门一样合上了。

视野漆黑无比,唯有一只虫子蛀空的,筷子嘴大小的小洞,透出外面的丁点光景来。

他们凑到小洞旁,眼见着赵四拎刀而去。

玄色的短袍衣摆,迎着大漠干燥的风,走向成片的,摇动的光点面前。

像飞蛾扑火。

“我问你,李莲花他们人呢?”

封恪领着大批人停下,目光直扫向他。

赵四垂头拱手,“属下不知。”

封恪显然不满这个回答,“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同你废话。”

“我再问一遍。”他拔高音量。

“李莲花他们人呢?”

赵四岿然不变,“属下不知。”

“事不过三,最后一遍。”封恪的目光凌厉起来,犹如针尖麦芒,要把对面人刺了个穿去。

“李莲花他们人呢?”

这一次,赵四没有回话,长久地缄默着。

封恪忿恼不已,“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折扇抖展出腾腾杀气,抵着赵四的喉咙往里嵌。

一线血顺着他颈部突起的筋脉往下流,淹没进衣领。

锐痛刺激着神经,爬满感知,赵四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不说话,只面不改色地盯着扇面。

双手垮到身体两侧,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封恪紧攥着扇骨,杀意陡增。

然又在一霎那凝滞,始终未进一步。

赵四感受到那微妙的犹豫,嘴角微动,似是笑了下。

可惜,那片刻的踌躇,到底是被终结了。

始料未及,扇面电光火石地,切进了喉管。

血水激流一样,喷薄而出。

三两点温热,溅在封恪脸上。

他双目圆睁。

赵四仰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起一片沙尘,在火光里飞舞。

折扇悬空,有些僵硬。

封恪木木地注视着,上面挂的血水,滴落到脚边的尸体上。

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后背有两股真气,注入他的身体又抽走。

扎耳的声音由远及近。

西日阿洪甩甩手腕,“对待叛徒,还是要连根铲除的好。”

邱无涯负手淡淡道,“你这手下是块石头,问他还不若我们自己找来得快。”

“两个没有内力的人,也跑不了多远。”

这并不是他们全部的真心话。

越是最后关头,盟友失点左膀右臂,对他们的好处越大。

封恪心知肚明。

他深呼吸口气,收扇变脸,嗤了个气音。

“那也是我万圣道的事,轮不上你们来置喙。”

邱无涯与西日阿洪不以为意,但也不想因此事,同他争论不休而浪费时间。

“血够了没?”他们转而问。

封恪眼珠一斜,摇头。

“没有。”

实际上,是够了的,母痋也破茧在即。

只是实话实说的话,他们就不会费心去找李莲花,而是费心去找母痋了。

这俩货,还不知道他把母痋藏在哪里。

邱无涯与西日阿洪点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

“大事成败,在此一举,没了李莲花,可就功亏一篑了。”

“再者,此人狡诈多端,要谨防他从中作梗,得赶紧捉回来才行。”

说完,两人各带着各自的人,又满地盘搜去了。

当然,他们不全是为李莲花。

封恪的话,掺了几分真几分假呢?

机会,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封恪嫌恶地睨着盟友远去,随后转移视线,在赵四身上落了落。

三言两语的功夫,血流了沙地一滩,黏稠而刺目。

凉意蔓延,他心绪复杂地,冲两个手下递了递眼色。

“是。”那两人领会他意思。

人亡恩怨了,好生葬了。

尽管已分道扬镳,人还是堂兄送来护他的人。

路不同了,情分还是在的。

赵四被抬走,封恪恢复冷静。

心里默念着,“一定要赶在李莲花他们之前。”

他大概能猜到,李莲花和堂兄有什么打算。

“走。”他挥下扇子。

万圣道的人,随他目的明确地,往某个方向赶赴。

映照小洞的灯火,成批成批地泯灭,黑暗笼罩胡杨树心。

目睹一切的李莲花和封磬,心绪沉了又沉。

他们倚在树干上,心照不宣地一言不发。

良久后,两人才蹲下身去,用手扒地上的碎木和沙土。

没多会,一块石板浮现。

揭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来,足以容纳一人通过。

封磬不由分说地往下跳,“我去探路。”

李莲花拉他一下,顺便从袖里摸出根火折,鼓起腮帮吹亮,探进洞里照了照。

洞内空荡荡的,就是有点高。

大漠的沙层松软,此地又是绿洲,地下水会渗进沙层,开凿地下通道容易坍塌,是要深点好。

此外,洞内多有支护。

李莲花观察一番后,跳入洞中。

脚下轻巧地点着支护,顺利到达洞底。

“可以下来了。”

他举火折退在一边,仰头向上面招呼。

封磬照猫画虎,缘着他踩过的路径,一跃而下。

然后,两人沿着地道,往更深处去。

此道属于旧地道,为漠北邪教早年所建。

万圣道与镜天宗来后,觉得有些道不方便他们,便迂回给出些意见,让西日阿洪同意改道,建了新的。

旧道被废弃,但被赵四捡了便宜,利用起来。

他在漠北这些年,依着旧道稍加改动,使其通往某个秘密之地。

不知弯弯绕绕多久,总算到了头,尽头也是个覆着石板的洞口。

刚顶开条缝,便有混杂的花香飘来。

爬出去,胡杨、柠条、柽柳、天宝花组成的茂密林子,环绕他们。

时值春季,不少树丛灌木,都前前后后地开了花。

高低错落,缤纷似锦。

火光随李莲花的步子转了转,所映之处,花影婆娑。

他不禁被迷了下眼。

封磬亦然。

毕竟沙漠里枯味乏躁,没什么颜色可见。

“此地别有洞天,也算是块福地了。”他感叹道。

“福不福的,这可说不准。”李莲花蹙眉,打断他的兴致。

“你堂弟放心把母痋藏在这里,就说明并不简单。”

他们来此的目的,便是母痋。

一来,是为摧毁。

二来,母痋是李莲花的血喂出来的,碰了面,肯定得打听打听谁是爹,再决定向谁狗腿。

到时候,甭管什么宗,什么教,什么道,还不是手拿把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的就是这个理。

想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李相夷他们爱来不来,都没关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能找到,先找到。

封磬警醒起来,“也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李莲花“嗯”了声,“走吧。”

走前,他把火折熄了,省得当靶子。

天上悬着一轮清月,花团的轮廓模糊可见,不全然算摸瞎子。

他们借着月辉,择了条花径,往林子深处钻去。

树枝花枝一枝枝迎面撞来,掠过他们,又远在身后。

一段路后,封磬有些恍眼。

他抬手折断边上的一枝柽柳花,又没让它彻底断掉,而掉到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李莲花瞄到他动作,问。

“这树晃得我眼花。”封磬揉下眼睛。

“又是夜里,瞧不清形容,我做个记号,省得迷路。”

说着,他又要去折下一株柠条的花枝。

李莲花拦住,“你这不是给敌人留记号么,记着就行。”

有的树奇形怪状的,还是挺好记的。

隔一段记一下,也不用全记。

封磬苦涩,“……”

他不是怕记不住吗。

不过,主上都这么说了,还是记一下吧。

反正是两个人,记不住的,还可以互相对线。

除非散了。

有的事情不能想,因为真的会梦想成真。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竟是孤身一人了。

“先生?”

无人应答。

“先生……”

他有些慌乱地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音。

原地转了转,树林空茫。

只有风吹花枝摇曳的声音,以及变快的心跳声。

他四处找起来。

兜兜转转,断枝映入眼帘,竟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掉向而去,走了一遭后,断枝再度闯入视线。

封磬心里擂鼓,“撞了邪了……”

话音刚落,他差点跳起来,后背被拍了下。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

封磬转身,提起的心踏实下去。

“先生,我们好像走回来了。”

“林子里有阵,我们碰上奇门遁甲了。”李莲花注视着断枝,又望望林间的各条花径。

他构想它们断开连接,变成一条新的路。

很像卫庄。

探寻狮虎双煞一案时,方小宝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同他岔了道。

他叫了一声,那小子才迷迷瞪瞪地顿悟开来。

只不过,卫庄的那路要简单得多。

石块铺设出来,具有指示性。

这里则杂乱无章,哪里都是路,哪里都可以组成路。

要不是经验老道,还不定能瞧出门道,认出所变换的路,从而找到被引回原地的封磬。

可见,想要入林,得先会认路。

还得谨防一不小心,与同伴失散。

他把断枝扯下来,物尽其用。

两人一人握一头,小心翼翼地行路,省得莫名其妙又丢了。

也不知是走到什么地方,他们脚下的触感变了。

一会儿软,一会儿硬的。

硬得并不坚实,可能比较脆,细碎的嘎吱声。

突然,嗖地一下。

落叶落花从地面窜起,冲天而上。

断枝中间,多了一股力。

他们垂头看去——

下一秒,又为别的东西所震,仰起头来。

头顶的树冠一闪一闪地亮,天空也一闪一闪地亮。

轰!

炮火声在远处绵延不绝。

“报——”

“不好了,李相夷他们打过来了!”

封恪三方,不曾想自家据地被这么快找到了,不免有些诧异。

只好分派出大量人力,去抵御侵袭。

他们自己,也不得不到战线去指挥。

三方领头在辕门口汇了合,相互间对上眼,又心怀鬼胎地错开视线。

“现在是何情况?”

他们站在防护墙上,各揪了个下属问。

下属还没回答,飞驰而来的雷火弹,就诉诸了答案。

辕门外陈兵列阵,浩荡如汉武挥师。

烈烈红衣位于阵前,高坐在英姿勃发的白马之上,临风而展,仿佛硝烟里最盛的篝火。

左右两边,还各排着两道人影,皆锋芒必出。

他们遥遥望着高墙上出现的人,扬手下令。

“再攻!”

数颗雷火弹直掷封恪三人所在的位置,砖墙迅速坍塌,嚯出一个硕大的缺口来。

要不是有功夫傍身,腿脚快,三人瞬间能变个稀巴烂。

“给我轰回去!”

邱无涯抖着身上的炮灰,怒而吩咐。

封恪和西日阿洪不同意,前者委婉刻薄,“邱盟主,雷火的威力想必是太大了,需不需要我为你请军医来?”

后者直言不讳,“你想去送死,别带上本教主。”

在三人到来之前,辕门已交了阵火。

只是李相夷他们来得忽然,先前还派了队人声东击西,难免措手不及,对轰上失了优势。

现在外墙已破,对方必群起而攻。

两军相接,雷火近攻容易祸殃己身。

即便要轰,也是后撤,建立新的防线再轰。

说着,两人也不管邱无涯的死活,只留下部分人在前面扛着,带着核心队伍,往里退去了。

退的时候,竟一改嘲讽,称他“勇武无双,天下第一莫能比尔。”

邱无涯知他们断无好话,可这话放到如今,意外地顺耳。

他徘徊了。

眺着盟友的目光,挪到墙外。

四顾门、金鸳盟的人,前赴后继地纵着马,踏着轻功,闯进辕门,飞上防护墙。

李相夷更是提着少师,直奔他而来。

双目炯炯,如霜似刀。

换作以前,他定是要有所忌惮的。

换作此刻……

他吸了那么多武林人的功力。

最最重要的是,吸了李莲花的功力。

就是李相夷杀上前来,就是那五个人都杀上来,有什么可怕的呢?

独子邱煦的死,再次烧上心尖,握剑的手发起痒来。

“李相夷,你来又如何……”

他生出一展身手的期待来。

转而,某些东西又提醒着他。

凭什么是他在前线,同那五个人纠缠?

姓封的和西日那俩杂碎,指定算计他来拖延时间,自己反而去抓李莲花,或去拿母痋了。

不行,岂能落于人后!

他二话不说,飞身下墙。

可惜,没来得及。

地都没落,便有一道剑光雷霆而至。

李相夷纵身跃下,少师直劈他脑袋。

“邱贼,李莲花呢?”

邱无涯触地侧翻,避开剑锋,拔剑回身同他相对。

“李莲花,”他狞笑道,“自然是剁了喂狗。”

李相夷直刺他咽喉,“你既不说,那我便以剑问你。”

邱无涯这回没躲,出剑同他斗上两招。

“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道你的剑还是无往不利吗?”

李相夷此番出招,全然讲的一个速战速决,不遗余力。

一招一式都宛如山崩雪落,杀入神魂,叫人全无招架之力。

可邱无涯抵住了,游刃有余地抵住了。

这还不是让他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感受到了一种尤为熟稔的气息。

熟稔得犹如自己的左手合上右手,跟自己同出一源如出一脉。

当他一剑逼压向邱无涯,后者横剑抵住,真气一寸寸漫上他的剑,从冰凉的晶石材质,震进手心之时。

他浑身都为之一颤,心头翻涌起山呼海啸来。

扬州慢。

李莲花……